自从那次与桂花妈喝酒察觉女人的心事后,王云月有一个多月没上司不浪家去,他害怕那双勾魂的眼神,耽心他控制不住雄性的欲火,辱没了朋友问的友情。
王云月心里矛盾极了,他既可怜司不浪,又同情桂花妈。他毕竟是个老实巴脚的农民,是正格人家的后代,他一贯讨厌不正经的男人和女人,对那种不正当的关系深恶痛绝。他很讲义气,对司不浪一家的不幸深表怜悯,但除了从日常生活上关照些外,他确实也爱莫能助,他可以想象得到,一个没用的男人守着一个青春犹存的女人,会是个什么样子。桂花妈还水灵,那种男女之一闻的生活还想有,她也是个活灵灵的女人嘛,又不是瓷瓶瓦罐子没一点七情六欲。
王云月不敢往下想,他只要想起硅花妈那双焦渴热切的眼神,心里就打鼓,他害怕见她,害怕自己陷入其中,他更怕被旁人觉,辱没了他在乌加河畔的好名声。他已熬了十多年光棍,从不往女人堆里去,从不和女人们东拉西扯,乌加河两岸没人说他的不是。可他毕竟是个殁了老婆的光棍,干柴见火没有不着的。他懂得自个儿的克制能力是有限度的,于是他躲,尽量躲着。又过了好些时日,司不浪突然寻上门,见面就嗔怪他说:“云月,你咋啦?这么长时间不去我家,瞧不起不浪哥啦?看你哥没用啦!”
王云月赶紧道歉,说:“不浪哥,看你说的,我王云月是那种小瞧你的人嘛!”他当然不敢吐露真相,只好找些理由说:“只是近些日子很忙。”
“忙甚?大虎放马,你没事忙个甚?”
“闲不住,想着创闹二亩荒地,才才整完地,秋天深浇一次,明年想种生地糜子,看有没有这个命,打他的石二八斗的。”。
“种地得本钱;籽种牛犋要甚没甚,你咋种?”司不浪对王云月的做法有些不解。
王云月却说:“我琢磨着向金巴张口借些钱做底本,能有了几分收成再还他,加些利息也算得过帐来。”
“你心厚着啦!不浪哥可是甚心肠也没了,活得没球意思,得过且过,阳圪湾湾暖和。走走走,去我家喝酒去!”司不浪说着拉他就走。
王云月木讷地说:“老在你家喝,我心里过意不去,今天咱哥俩在我这儿喝,明个再去你家,咋地的?
“嗨,你家里没个女人,连个弄菜的人也没,你我拙手笨脚又做不来,算啦算啦,还是去我家,你嫂子骂你死了,我看她也嫌你不去呢!”
一拖二就,王云月跟着司不浪走了。那天夜里,俩老朋友一直喝到了深夜,直喝得王云月成了一堆泥,倒头呼呼大睡,而司不浪却没事一样。司不浪自从成了废人之后,馋酒馋得要命,多亏地方的水酒不贵,否则要被他喝侧塌了,酒量远远大过了王云月。
王云月醒来已是次日半前晌,桂花妈正用热毛巾给他擦着脸,一边擦一边独自流泪,司不浪和闺女桂花赶着羊群出了坡。王云月眯着一双眼看到桂花妈时,恍惚中仿佛看到了他已故的妻子那双迷人的眼睛,那双眼睛在笑,在冲他说话,那么多情,那么痴迷、那么执著……他有些心潮汹湃,“腾”地坐起来,正欲扑搂过去,定睛一看才知是不浪嫂。
桂花蚂见他醒了,说:“兄弟,你咋故意糟蹋自己?”桂花妈说着摸住了他的手。
“唉!嫂子,一醉解千愁,醉了甚也就忘了。”王云月想挣脱被女人抓住的手,可他没能挣脱,桂花妈两只手攥死了他,只怕他飞了似的。
“你呀!”桂花妈腾出一只手,用食指点着他的额头说:“不吃荤的猫!”随着递过一个秋波。
王云月像蜂蜇着一般,“嗖”地抽回自个儿的手,结结巴巴地说:“嫂子,我……我和不浪哥亲如兄弟,我昨……咋能,唉!兄弟不是那种不讲义气的男人呀!”王云月说罢垂下头,不敢正视桂花妈那双火炭般的眼神。他心中像怀着一只兔子,越蹦越欢。
桂花妈低头饮泣,她说:“他废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俩一样的命苦,要不我也不会有这闲心。”她说着又把他的手拉住。
“嫂子,咱俩苦是苦了些,可是,人活眉脸树活皮,咱俩要是搞出些闲话来,咋介有脸见人?”王云月说这话是狠了心的,他用这无情的话刺伤她,想斩断她的非份之想,长痛不如短痛,他懂得这个理。
桂花妈脸上终于搁不住了,“啪”地甩开王云月的手,气急败坏地将毛巾摔到他的脸上。丰满的胸脯一鼓一鼓地鼓出一串气话:“你滚,滚蛋!给我滚得远远的,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世上死的没男人啦?咋碰你这么个不开窍的东西!无情无义的家伙!”
王云月想解释两句,想想又没必要,下地整整衣裳正欲推门,桂花妈哭喊着扑向他,又撕又挠,像疯了似的。王云月一动不动地立在地上,任她撕任她挠,像一尊泥胎没有反应。发疯的女人撕碎了他的褂子,抖烂了他的裤子,二条条一缕缕地扔了一地,王云月还是纹丝不动。桂花妈愣怔了,她仿佛猛然间察觉自个儿疯过了头,一时间,羞愧,委屈和彷徨一齐袭击着她的心房,她再也无法忍受了,扑倒在炕楞上嚎啕起来。
王云月想趁机一走了之,低头一看脸红了,女人几乎把他撕剥了个精光,裆里的物件肆无忌惮地张扬着,这个狼狈相无法去人前晃荡。过了不知多久,桂花妈止了哭声,抹把泪挺起腰来,对王云月说:“我知道你的为人,再不勉强你了。我只想求你一件事。”
“甚事?”王云月瓮声瓮气地问。
“把桂花给大虎童养过去哇,娃们都十二三了,用不了几年就能圆房。我回山西老家去,省得丢下桂花让我牵肠挂肚的。”桂花妈说到此又落了两行泪。
“你回老家?”
“嗯。”
“那不浪哥呢?”“到这个份上,我也顾不上他啦,你总不能让我守着他当一辈子活寡妇吧!”她的话说得那么悲凉,让人感觉冷飕飕的。
“不浪嫂,你,你咋能这样呢?”
“没办法,我才刚刚三十岁,还没好好地活呢,让我这么着,实在冤枉,我受不住,我是个活灵灵的女人呀,又不是个摆设,除了回老家,我有甚法子?”她说着再次落下一串泪来。
“嫂子,一出河套部是日本人的天地,你能回去?”“死也不怕了,只想回去看看两个老人。”司不浪夫妇原是山西河曲县人,没成家前,司不浪一个人走西口,进后套扛活儿,春来冬回.后来司不浪发现后套是个养穷人的地方,那年挣了些钱回家成了亲,次年春天他便带着妻子长途跋涉上了后套,在蒙古圪梁落了脚。如今,桂花妈活得既累又苦,自然想起了老家和老家的父母以及兄弟姐妹们,她想回,这是实话。
王云月吃惊地望着桂花妈,开始劝说她,刚才的一切仿佛就没有发生过。
“嫂子,那可对不住不浪哥,他过去对你可再好不过了。”他说这话时没忘了下意识地掩堵着档里。
桂花妈长叹一口气说:“唉!你说那有甚用?人的一生路还长着呢,他对我好,我对他不也一样好嘛,两顶了。”
两个沉默了,屋里静得让人难受。
“再没别的办法了?”王云月突然这么问。
“你是说改嫁?”
“不不,我绝不是这个意思!”
“那么,除非你……”桂花妈说到此打住,一双多情的眼睛又焕发了神采,盯上了王云月,她大胆地说:“其实,大虎妈死了后,我也看你可怜,咱们本来可以交往的,后套人这种事很多,人们不大扯这些闲话,你怕甚,咋这么死脑筋?”
“唉!不浪哥命好苦呀!”王云月喃喃。
“他命苦?我呢?我苦不苦?”
“嫂子,这都是命呀!”
“命呀命的,我倒不服气,活人能叫尿憋死?”桂花妈说着眼里闪上泪光,他一步步地走向王云月,在他面前站定。
王云月抬头看到那双火焰般的眼神,浑身不由地一颤,但眼神却没离开她。桂花妈看出他心动了,于是毫不失时地扑进了他的怀中,伏在他肩头上嘤嘤啜泣。
王云月的防线彻底被摧毁了,无法抗拒了,他觉得如腾云驾霉一般飘若似仙,脑海里一片空白,怀里却死死地搂着女人那热烘烘的身子,那积郁在胸的欲火终于“忽”地燃烧起来,焚舔着他的每根神经,焚灼着他那颗枯竭而悸动的心灵。
王云月轻轻地抱起桂花妈,将她平展展地放到土炕上。还没等他伸手,桂花妈已经解了衣襟,王云月浑身震颤,震颤中他似乎理解了一个年轻女人那颗委屈的心情。是啊!她说得或许对!那年轻而柔软的身子正搏动着青春的气息。让一个充满青春活力的年轻女人守活寡,委实残忍了些。王云月顾不上多想,他发疯般几把拽掉身上还残留的几缕破布条,爬上土炕。——焦渴的土地张着嗜血的嘴巴,仰天呼唤着。被开垦播种过的土地一旦荒芜,便荒芜出一片疯狂,农人还是娴熟的,犁铧早已磨得锃亮。当锋利锃亮的犁铧插入黑褐色地层瞬间,大地一阵震颤,沃土欢快地随着犁铧翻飞,带着香馨悦耳的声响……
农人耕过一遍,稀奇般地发现这片荒芜许久的土地,原是肥沃的,馨香而诱人的,比过去自个儿那片地还舒坦、迷人。他想再耕一遍,让墒情更滋润些,当他提起犁杖刚要插入时,猛地想到:这可是要好朋友的良田,怎可占为已有?他犹豫之际,仿佛看到那个断了犁杖失去耕种能力的朋友,正丢弃了农人的一切走向死亡的沙漠,罢罢罢!将错就错,硕果累累的土地总比枯竭的土地让世界感觉舒服些。于是那犁杖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