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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老栾表弟家出来,老栾说:“走,到栾永生家。”

老栾带着两位老师在村里转了好长时间,终于来到了栾永生家,然而大门锁着,问邻居,邻居说:“栾永生打工去了,这半年几乎没怎么在家,这几个月你见过他吗?”

“哦,那他家里在也行,你知道他家里到哪儿去了吗?”老栾问。

这时,邻居的一个孩子答话了:“爱军娘住娘家去了,爱军也去了。”

“哦,住娘家了!敢肯定吗?”

“敢肯定,爱军前天亲自和我说的,只要他在家,我们每天一块玩儿。”邻居的儿子说。

“走,去栾爱国家。”栾志军悻悻地说。

栾志军又带着两个老师在村里绕了好长时间,来到栾爱国家,然而,在他家只遇到了一个孩子,老栾问道:“你爸你妈在吗?”

“我爸骑着摩托车,带着我妈到县城看病去了。”

“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吗?”

孩子摇了摇头。

这时候,多半个上午已经过去了,阳光直直地照射下来,空气又沉闷得很,虽说在村里瞎逛倒也不是什么力气活,但每个人都热得浑身冒汗。老栾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惊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就要中午了,回大队部吧,饭估计已经做得差不多了……”然后,老栾吸了吸鼻子,说:“好像闻到炖肉的香味了!”

“收工喽,吃肉喽……”彭老师欢快地喊道。

走到村委会门口时,文质彬果然闻到一股香味从里面散出来。戏台上,正中支起了一个灶,灶上面架着一个锅,灶旁边,鼓风机正发出“嗡嗡”的声音,鼓起强劲的风,使灶里的火苗一窜老高。锅上散发出的蒸汽在戏台上缭绕着,灶台旁边的桌子上,放着几塑料袋馒头。

“果然快要做熟了,幸亏及时回来了。”彭老师咽了口唾沫。

就在这时,只听有人哭喊着向村委会跑来:“狗咬人啦……”

三人一惊,循声望去,只见崔老师一边喊着一边跑了过来,一条裤腿被扯破,鲜血顺着脚踝淌了下来,并不断地滴到地上。后面一位村干部搀扶着与崔老师同一个组的苏爱玲老师。那位村干部叫老栓,已经六十几岁了,是田书记一个本家叔叔,任村支部副书记,就是昨天培训会时那个特别能吸烟的瘦高老头儿,所以文质彬对他的印象特别深刻。

文质彬赶紧上前,搀扶着崔老师进了村委会的大门。

“快叫医生,先给我止住血……”崔老师大喊着,虽是惊恐万状,但他并没有完全乱了方寸。

就在这时,书记和村长也从村支部会议室里跑了出来,大声问道:“怎么了?被狗咬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快,快到卫生室……”一边喊着一边跑过来。接着,彭老师和栾志军也围了上来,大家一起搀扶簇拥着崔老师,进了卫生室。

进了卫生室,一个女医生给崔老师扎上止血带,然后用碘伏酒精等消了毒,再用生理盐水反复冲洗了伤口,最后将一个浸了药水的纱布将伤口敷盖住,说:“赶紧拉到县防疫站打狂犬疫苗去吧,咬得挺深的,如果有狂犬病毒的话……”

“非注射疫苗不可吗?听说打疫苗可贵了……”闻讯跑来的高书记问道。

“必须注射,不可抱侥幸心理!万一有病毒的话……不出事便罢,出事就要命”女医生坚持道。

“走,赶紧回县城,再也不在这鬼地方待着了,走,赶紧走!”崔老师嚷道。

“怎么回事,怎么就被狗咬了?我看村里狗很多,怎么不咬别人,偏偏咬你呢!”叶主任埋怨道。

“崔老师喜欢狗,见了狗就逗,开始狗很温顺,想不到突然翻脸了,就冲崔老师腿上咬了一口,然后又疯了似地咬别人。若不是我紧护着,抓起一根棍子把狗打跑了,那位女老师也得被咬。”那位带队的村支部副书记说。

“狗真的不是好东西,我再也不喜欢狗了。”崔老师气愤地骂道。

“非打疫苗不可吗?”高书记又问医生。

“必须打,万一出了问题,几乎是百之分百的死亡率,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医生严肃地坚持道。

“那好,大家赶紧扶崔老师上车,我拉他回县城。叶主任,你也跟着,和我一起护送崔老师到防疫站注射疫苗。”高书记终于作出了决定。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在一个农村妇女的搀扶下,一边哭着一边进了卫生室。大家抬头一看,原来是与崔老师同一个组的苏爱玲老师。

村干部们瞪了那位农村妇女一眼,骂道:“为什么不看好你家的狗,让这畜生乱咬人,把下乡的老师都给咬伤了!告诉你,出了什么问题,一切责任由你来负,医药费也由你出!”

那位妇女勃然大怒,骂道:“放屁,凭什么让我出,我让他们到我家里去了吗?我牵着狗到大队部让它来咬人了吗?为什么闲得没事儿干逗我的狗?你逗它它不咬你吗?你们当干部的凭什么让我负责?负屁的责,又不是我咬的人,我的狗是咬人了,你们气不过可以咬它啊。”

“无理取闹,不可理喻!”驻村干部段书记骂道。

这时,只听“通”地一声,苏老师坐在了诊疗床上,然后就像根面条一样缓缓地倒了下来,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大家顾不上再同狗的主人吵架,围住苏老师,焦急地喊叫起来:“苏老师,你怎么样,没事吧……”

女医生还算有经验,她走到苏老师面前,握住她的手腕,数了数她的脉搏,又将听诊器放到她的胸口听了一会儿,说:“心跳的确快得很,但心脏没问题。”接着又给她量了量血压,说:“血压有点儿低,喝支葡萄糖吧,再休息一会儿应该就没事了……”

“苏老师,你也被狗咬了吗?”高书记一边关切地上下观察她的身体一边问道。

“没有,她是被吓坏了,狗咬了崔老师后,又猛地扑到这老师面前,后脚着地站了起来,前爪子扑到了这位女老师的身上,将这位女老师吓得当场晕倒了,幸亏我抄起一根棍子,才把狗打跑了,否则这女老师被咬得更惨。”副支书说,这位村干部叫老栓。

突然,女医生注意到苏老师脸上有几道划伤,若有若无地透着些血迹,于是她问道:“老师,您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原来就有还是被狗抓的?”

“好像是被狗抓的,那条狗几乎站了起来,爪子都扑到她的脸上了……应该是被狗抓的。”老栓说。

“那……为了保险起见,这位女老师最好也要注射狂犬疫苗。”

高书记叹了口气,轻轻地推了苏老师一下,问道:“苏老师,你醒醒,感觉怎么样?”

“高书记,我怕,我要走,我再也不在这里待下去了,我……我要让老公来接我……老公!”说着,苏老师猛地站了起来,将女医生刚打开的葡萄糖注射液推开,拿出手机,要给老公拨电话。

“不用了苏老师,你坐我的车,我把你和崔老师一起拉回去,一块儿到防疫站注射疫苗。叶主任,白洁,赶紧将苏老师扶上我的车。”高书记说。

高书记拉着崔老师和苏老师刚刚离开,老栓副支书就又同狗的主人吵了起来,一边吵,他一边向段书记说:“今天这事,是这恶毒的女人有意干出来的,是她放她的狗咬的人,大队应该报警,将这个女人抓起来……”

“你血口喷人,我哪里放狗咬人了,是那个老师先逗的我的狗。”

“但你当时就在跟前,你为什么不管,为什么不把你的狗喊住?你就是有意让狗咬人。段书记,我可以当证见,我不冤枉她,应该报告公安局,把这个故意行凶的女人抓起来。”老栓嚷道。

“放你娘的狗屁,我想管来着,可是我管得住吗?狗听我的吗?”

“你胡说?你的狗还不听你的?”

“你的儿子听你的话吗?你的儿子犯强奸罪蹲了大狱,是你让他强奸妇女的吗?人还不听话呢,况且是个牲口儿呢。”

“你……你……”老栓顿时满面通红,他恼羞成怒,抡起巴掌就向这女人打去。

女人也不示弱,一边骂着也扑上去要与老栓厮打。

恰好段书记就在他们旁边,他不愧当过兵,而且身材极为魁梧,只见他跨上一步,一下子将快要打起来的两个人隔开,然后一把抓住老栓的胳膊,说:“不要打人,打了你有理也就没理了,组织会调查的,如果经查证你所说的属实,不会饶了她的,竟敢纵容家里的狗咬下乡的人民教师,扰乱党的扶贫工作,反了她了!”

同时,田书记也挡住了那个女人。

但两人仍然高声叫骂着,身体一撞一撞地要向对方扑去,几个村干部继续拼命拉住他们。

“开饭了,开饭了,肉炖熟了,赶紧都过来吃饭……”就在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不知谁大声喊道。

顿时,卫生室里的人“哄”地都向外涌去,老栓也顾不上和女人厮打,挤在人群里也出了卫生室,向戏台跑去,女人也被大家裹挟着出来了。没人看热闹了,她也闹不上劲了,看了看戏台上准备开饭的人群,咽了口唾沫,骂骂咧咧着出了村委会大门,回家去了。

后来,经过村干部们的协调,女人的丈夫为两位老师出了打疫苗的钱,这事儿就这么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