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今天各小组发到群里的照片都整理完毕，已经不早了，文质彬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村民们大都已经睡下，村里的街上已经很少能见到人了，在回家的路上，栾小青走得很慢，突然，她问道：“嗳，这么热，咱们到哪里凉快一会儿呢？”

“你们村外的河边挺不错，两岸杨柳依依，树下绿草如茵，河水清澈见底，我到那里洗过两次澡，可惜现在有点晚了……”文质彬说。

“晚什么晚，才十来点，这么热，回去了也睡不着啊，走，咱们就到那里转一转吧。”栾小青提议道。

“那……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走！”说着，栾小青便向村外走去。

文质彬迟疑了一下，跟在小青后面，特意同她保持了一段距离，慢慢地走着，一边走，一边拨了范小旭的手机号。在学校时，每天晚上，文质彬几乎都是在这个点儿给范晓旭打电话。因为九点五十学校才下晚自习，到班里巡查一遍，看是不是闭了电扇和灯，是不是关好了门窗，再到学生宿舍检查一遍，就差不多十点半了，这时候，劳累了一天的文质彬，才算有了一点自己的时间，所以十点多后给范晓旭打电话已经成了习惯。

手机很快接通了，然而又是没人接。文质彬很有些失望，他实在不愿意维持了好几年的感情就这样无果而终，于是，他又接连拨了两次，然而还是没人接。

“给谁打电话呢，女朋友吗？”栾小青突然掉过头来，质问道。

“不是……”文质彬急忙否认。

“什么不是！一定是，否则不会这么晚了还打电话，看不出，你挺痴情的嘛！怎么？人家不搭理你了？”

“你瞎说什么！”文质彬没好气地说。

栾小青冷笑一声，不再吱声了。

文质彬咬了咬牙，又一次拨了范晓旭的手机号，他暗暗下定了决心，这是最后一次给她打电话了，如果她还是不接，就再也不给她打了，除非她以后主动打给自己，一气之下，他甚至想将她的手机号与微信都删除了。然而，想不到的是，这次女友的手机关机了。

“唉！再浓再深的感情也禁不起时光的销蚀啊！不对，还是因为现代人太浮躁了，在古代，牛郎织女一年只有一次的鹊桥相会，但人家的感情却仍历久弥坚；自己与女朋友才几个月不见，她就开始见异思迁了……也不对，牛郎织女是传说中的人物，哪真有其人啊，自己的这个类比不恰当。其实真是怪自己，是自己无能，自己如果能够留在北方市，与她朝夕相处，她也不可能离自己而去……又不对，老在一起待着也可能会厌倦的……当年是她追的自己，现在又是她要首先离自己而去了，唉，女人真是一种善变的动物。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自己热脸贴她的冷屁股有什么意思……”想到这里，文质彬反而轻松了一些，他决绝地把手机挂断，紧走几步，赶上走在前面的栾小青，与她并肩向前走去。

出了村，走不了多远，就到河边了。河水脉脉地流动着，只发出若有若无的声响，河里不时有鱼一跃而起，溅起一阵水花，同时泛出一阵波光。河边的垂柳，将长长的枝条伸到河水中，像多情的姑娘的手臂一样，在水中轻轻地摇摆着；河边不知名的虫子，起劲地发出一阵又一阵叫声，偶尔一只青蛙，发出一两声鸣叫，然而，这些声音，不但不使人觉得喧闹，反而让人感到这里更加静谧。

最引人注目的是河边的沙滩，像雪降落到了这里，像洁白的棉絮平铺到了河边，像秋天的苇絮飘落到这里，又像天空的白云降临，夜晚的沙滩比白天看起来更充满了诗意，像来到了童话的世界一般。

“嗳，质彬，走，咱们到沙滩上坐一会儿吧。”小青提议道。

文质彬也正有此意，这么安静的夜晚，这么洁白的河边沙滩，不在这里坐上一会儿，简直太辜负如此的良辰美景了。

来到沙滩上，两人轻轻地坐了下来，文质彬感到身体一阵轻松，他把手机放到沙滩上，一边专注地看着静静流淌的河水，一边问栾小青：“这条河名叫大沙河，怎么我听你们当地人都叫它清水河呢？而且还称这里为清水湾。”

“谁知道呢，老人们都是这么叫，后人便也就这么跟着叫吧，可能是大沙河流到我们这里，河水变缓，泥沙沉淀，河水特别清的缘故吧；至于为什么叫清水湾，你不见清水河在我们村边拐了一个大大的湾吗？……”小青回答道。

“哦。”文质彬回应了一声，他觉得小青的回答虽然不一定非常准确，但的确有一定道理。

“这里美不美？”小青问。

“是挺美的，可惜这里只有一道水湾，如果有个湖的话，一定比梭罗的《瓦尔登湖》还要美。”文质彬有些惋惜地说。

“是有个湖呢，顺着水流向下走不远就是湖了，这里叫清水湾，那个湖就叫清水湖。”

“真的？！”

“谁还骗你不成！”

“那……有空了一定去看看。”

“等忙过这一阵了，我带你去。”

“那太好了……如果能在这里结庐而居，就再好不过了。”文质彬赞叹道。

“在这里结庐而居？可以啊！”

“我只是瞎说而已，怎么可能在这里盖房住呢！”

“怎么不可能，县里已经把这里规划了，要在这里盖别墅，叫什么清水湾别墅，在清水湖也要建度假村，听我爸说，好几个亿的工程呢。”

“真的呀？！”

“哄你干什么！”

“别墅那么贵，咱如何买得起，还是趁开发前，先好好享受一下水畔的沙滩和这静谧的夜晚吧，古人说，清风明月不用一钱买。”说着，文质彬躺了下来，轻轻地闭上了眼睛，非常惬意地放松了身体。

就在这时，文质彬的手机突然响了，文质彬四处乱摸，却没有摸到。

栾小青敏捷地将他的手机抓到手中，手指轻轻划了一下，递给文质彬，说：“给你，这么晚了，谁给你打电话呢？”

“你是谁？说话，你是谁？”文质彬听到是范晓旭的声音。这令他异常惊讶，刚才她不是关机了吗？现在深更半夜的，她怎么又开了机，并突然给自己打过来了呢？无奈之下，他还是硬着头皮接过了手机，与对方通起话来；如果此时把电话挂断，更引起她的怀疑。

“文质彬，你说，你同谁在一起？怎么有个女人的声音？”范晓旭质问道。

文质彬想否认，然而，对方一定听到刚才小青说话的声音了，掩耳盗铃是没有用的，只好说：“你不要瞎想，她是我们下乡所在村的信息员……”

“你哄鬼吧，这么晚了，你和她在一起，还能有好事？好，想不到你长得道貌岸然的，居然是个伪君子，既然你有了新欢，那咱们从此就一刀两断。”说完，对方挂断了电话。

文质彬一时呆若木鸡，他瞪了栾小青一眼，埋怨道：“你为什么接我的电话呢？你看……”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智能手机的触屏功能真是讨厌，我拿起你的手机的时候，可能无意中手指划拉了一下，就接通了，我真的不是故意接你的电话……”栾小青极力辩解道。

“好了，好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该去的终归要去，怎么挽留都没用！走，不早了，咱们回去吧，唉——”文质彬长叹了一口气。数年苦心经营的爱情，倾刻间烟消云散，什么都没有留下，一切都恍如隔世，然而，给人留下的创伤却又是那样刻骨铭心。

黑暗中，栾小青的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