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对面的文质彬看到，彭老师一次又一次紧闭双蜃，鼓起腮，发出了“m”，然而后面的“a”却一直都没有跟进，所以，“妈”这个字的音也就一直没有真正发出来。文质彬能看得出，彭老师是极力想发出这个字音的，但是，似乎有一种更加强大的力量阻止她发出这个音，这两种力量的斗争，使彭老师憋得脸红脖子粗的。

文质彬专注地看着彭老师的表情，心越来越焦虑，他知道，这次，四个人是否能逃过二蛋的勒索，全在彭老师这个几次“欲说还休”的“a”能不能顺利发出来。如果“a”发出来了，就能立即与前面的“m”组合成响亮的“ma”，这样，她那句口头禅的第一个字“妈”就完整地从嗓子里喊出来了。“妈”字是彭老师那句口头禅的“头羊”，或者是水流的头浪，只要“妈”字一出来，剩下的那几个字也就立即被带出来了，就像山间溪水一样一泻而下不可遏止，紧接着，其他难听的话也就接踵而至，不一会儿工夫，她就能把二蛋祖宗十八代的女性成员拜访个遍。

当然，蛮狠的二蛋肯定不会被人骂而无动于衷，起码也要回骂几句吧，这样一来场面可就真的热闹了，这更是文质彬所期盼的。管理学生时，彭老师在骂学生的过程中，无论骂得多么难听，都不允许学生稍加争辩，充其量只能低头说：“是，老师您骂得对，我一定改正……”。如果学生略加争辩，甚至仅仅表现出不驯服的神情，更加严重的灾难就会顷刻而至。彭老师轻则拳打脚踢，重则抓起东西就向学生打去，什么教鞭、书本、黑板擦、粉笔、三角尺……抓起什么就用什么打，有一次，讲桌上正好放着一瓶墨水，她站在讲台上，抓起来就向学生掷过去，墨水瓶的盖子是开着的，可怜这位学生，满身满脸都洒满了墨水，连坐在这个学生周围的几个同学也被殃及。又有一次，暴怒之下，周围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资利用，彭老师便毫不顾惜地将自己的手机当武器向那位惹动她怒气的学生扔去，手机打在学生身上，然后又落在地上，当场摔了个粉碎……

文质彬心潮澎湃地等待着，他看得出，有好几次，彭老师紧闭双唇，肚子一鼓，猛地将气流从鼻腔里推出，顺利完成了发“m”的程序。然后，她试图将嘴张开，只要嘴大大地张开了，并将气流快速推出，就完成“a”的发音了，这样“妈”的读音就完成了。有一次，她甚至已经将嘴张开了，然而，彭老师看一看二蛋那光得像葫芦一样的脑壳，瞅瞅他凶狠的表情，最终还是闭上了嘴，没有将她心中的那口气发出来，因此，彭老师的脸憋得像茄子一样难看。

看到这一幕，文质彬越来越焦急，古人曰：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样反复地折腾，彭老师的心气不久就会被耗光，到了那时，一切都玩完，只能乖乖被人家讹五百元了。想到这里，文质彬真想模仿影视剧中武林高手为受伤的人发气疗伤的样子，盘腿坐于船上，将双眼轻轻闭住，伸出两个手掌，抵在彭老师的腰眼或后背上，将自己的内气注入彭老师体内，从而使她有足够的勇气发出那个“a”来。

然而，文质彬毕竟不是武林高手，根本没有能力将自己的内气输入彭老师体内。也是，这不他妈废话吗？自己要是武林高手的话，还怕二蛋这个混账，自己伸出一个手指，就能像捏死一个蚂蚁一样将他弄死，还用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彭老师身上？

然而怎么办呢？

突然，文质彬心生一计，何不乘其不备，在彭老师那硕大无朋的，似乎足有二吨半重的屁股上狠狠地踹上一脚，猝不及防之下，也许就能帮助她将那个多次已经到了嘴边的“a”逼出来。然而，正所谓老虎的屁股摸不的，彭总司令的屁股岂是我文质彬能踹的？如果自己那样做的话，这母老虎一转身，伸出一掌，就会将自己拍死的。想到这里，文质彬赶紧断了这个念头。

既然无计可施，那只好听天由命了！

到了最后，随着一声叹息，彭老师把要发成“a”的那口压抑了很久的气“扑——”地一声吐了出来。然后，她打开皮夹子，开始从里面找钱，并不时地看一看其他三个老师。

一直对彭老师充满期望的文质彬，看事情到了这一步，知道彭老师心气儿已泄，指望她来使大家脱离苦难已经没有可能。他暗暗地摸了摸自己的裤兜，里面只有三四十元零钱。刘丽娟与牟玉新也拿出皮夹子，极力搜索着，然而，从里面只找出了些零钱，拿在手里，都在探询地看着其他同伴，一个个脸上都是可怜兮兮的样子。

文质彬看着三个女老师，心中对她们充满了埋怨：“都是你们要坐快艇，将老子连累了，现在你们一个个又不肯掏钱。不是因为担心你们的安全，老子怎么会上这贼船？怎么会花今天这冤枉钱？五百元，就按ＡＡ制均摊，一个人也一百二十五，可总共也不过坐了二十来分钟，真是太黑了！彭淑贤你个臭娘们，主要就怪你，现在你的泼劲儿呢，你平时的狠劲儿呢，都跑到哪儿去了？……”

就在这时，文质彬看到，刘丽娟的眼里溢出了泪水，从包里掏出纸巾擦起了眼睛。接着，牟玉新也抽泣了起来。随后，彭淑贤也用双手捂住了脸，似乎也哽咽起来。

“彭老师居然也会哭？真是不可思议，若非亲眼所见，打死我都不信，真是大快人心！‘恶人自有恶人磨’，古人的这句话终究没说错！”一时之间，文质彬不由幸灾乐祸，眼梢眉角都是笑。

二蛋瞪着铜铃一样的眼，逼视着文质彬。

突然，文质彬似乎听到一声类似牛的长长的哀鸣，文质彬收回神，定睛一看，原来是彭老师“呜”地哭出了声。这声音听起来异常凄惨悲凉，文质彬刚才还似冰块一样的心顿时被这哭声融化了，“唉，彭老师也够可怜的，今天这件事主要因她而起，那两个女老师也是她约来的，能看出来，她们两个也不是什么痛快人；另外她说过，不让我花钱，我的船钱由她来付，看来，这五百元主要得由她来付了……”

“这可怎么行？大家一起坐船，应该由大家分担才是，再说，自己是个男人，怎么能让几个女孩子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而自己却逃避责任呢？不行，自己是个男子汉，自己这时候就应该挺身而出……”想到这里，文质彬作为一个男人对女人的保护欲陡然而生，他挺起胸膛，向几个老师走了一步，脱口而出道：“大家不要哭，我五百元我一个人来付，这次就算我请客！”然后他又转过身，冲二蛋说：“二蛋师傅，你不要为难这三位女老师了，钱由我出！”

“好，拿钱来！你一个男人，这钱本来就应该由你出！”二蛋立即面向文质彬，伸出了手。

“可是，我没带那么多现金，能不能下来……”文质彬这才想到自己只有几十元，立即对自己大包大揽地将这件事应承下来感到颇有些后悔了。

“师傅，可以手机支付吗？”牟玉新突然插话。

“当然能了。”二蛋回答道。

“文老师，能微信支付。”刘丽娟说。彭老师也突然不哭了，睁着小眼睛，静静地瞅着文质彬。

“哦……能微信支付……哦……好，没问题，不就五百元吗？……”文质彬极力撑着面子，走近二蛋，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问道：“你的二维码呢？”

“在这儿呢，你扫吧。”二蛋指了指船头。

到了这个分儿上，文质彬已经无路可走，只好蹲到船头，扫了二维码，然后输入五百元，再输入密码，通过微信转账形式，将五百元付给了二蛋。随即，手机响起短信铃声，文质彬看了看，自己的银行卡余额被扣去了五百元，顿时，文质彬的心如刀绞一样疼。

二蛋嘴一咧，看了文质彬一眼，说：“好！我把船靠岸，大家站好了。”

大家下了船，二蛋看了看文质彬，说：“哥们儿以后再来！”

“好的，下次来了还坐你的船。”文质彬故作豪爽地向二蛋挥了挥手。

说话间，二蛋已经掉转船头，像一阵风似的飞驰而去了。

“再来你妈个B！”文质彬瞪着二蛋远去的快艇，心中恶狠狠地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