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刘春林汗流浃背地走进县城邮电所,向一位男邮递员询问道:“同志,请问有没有刘春林的录取通知书?”
邮递员抬头望了刘春林一眼:“刘春林?没有。”
刘春林:“哦,谢谢!”
2.
刘春林躺卧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
他伸手拧亮桌上的台灯,从枕边拿起一本书来看,翻了几页又丢在了一边。他熄灭台灯,重新躺下。
3.
刘春林站在院门外,久久地望着路的那端。道路上空荡荡的,寂静地伸展着。
刘春林的眼里充满凄然和失望。
4.
前面见过的那位邮递员站在一张乒乓球台旁分栋着信件,刘春林气喘吁吁地走到柜台前。一边擦着额上的汗一边急切地说:“同志,请问有没有我的录取通知书?”
邮递员:“你叫刘春林,住在镇东头是吗?没有你的录取通知书,要有我会送给你的。你腿脚不方便,不要这么一天几次的往这里跑嘛!”
刘春林:“可是别人的录取通知书早就到了!麻烦您帮我查一查好吗?”邮递员:“录取通知书都是专门投递的,不会丢失的,你再耐心等等吧!”
刘春林默默地走出邮电所。
5.
刘光浩和刘雅珍抬着渔篓回家来,雅萍和雅秀跑上去迎看他们。
刘春林走过去接过父亲的竹斗笠。
刘雅珍放下鱼篓:“哥,你的录取通知书还没来呵!”
刘春林嗡声嗡气地:“没有。”
刘光浩在凳子上坐下,用手捶着腰部,大声说:“没有,也不去问问明白,傻坐在家里有屁用!”
刘雅珍:“爸爸,您就别骂哥哥吧,他已经够难受了!”
刘光浩:“要听我的话哪来这烦恼?”刘春林转身走进屋去,靠在墙上,仰望着屋顶,眼里闪动着泪光。
6.
昨夜刮过一场雷雨大风。
街道上到处是枯枝败叶,李主任领着一群妇女和待业青年清扫着垃圾。
他们把垃圾扫成一堆。赵燕拉着一辆翻斗车走过来,她与李主任用手将那些垃圾捧到斗车里去。
李主任看着赵燕,忽然问道:“唉,赵燕,刘春林最近咋样呵?”
赵燕:“听雅珍说他的录取通知书还没有来,春林急死了!”
李主任惊讶地:“什么,这个时候了还没有来,是咋回事呢?”
赵燕:“不知道是为什么!”
李主任直起腰急躁地说:“不行,我得去看看!”她拍掉手上的尘土,对赵燕说:“赵燕,你负责这儿的事,我去一下!”
7.
雅珍坐在院子里织鱼网。李主任骑着自行车急驶而来,她跳下自行车问雅珍:“阿珍呵,你哥在屋不?”
雅珍放下鱼网:“李主任,我哥不在家,可能到教委去了。您有事吗?”
李主任:“我来问一声他的录取通知书来了没有?”
雅珍:“没有来……”
李主任疑惑地:“这是咋回事呢?”她调转自行车,骑上就走。
自行车飞旋的轮子,李主任紧蹙的眉头。
8.
县教委陈旧的办公楼,进进出出的人们。
李主任骑车而至,她跳下自行车,抬头望着大楼,然后将车停在存车处。
楼梯上。
李主任飞块地迈动着脚步上楼。
招生办公室内。
招生办公室一位男主任正在与刘春林说话。
男主任:“你的学习精神确实可嘉,你的心情我们也理解,但是大学生要求是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学生,恕我直言,你身体有残疾,体检通不过,非常抱歉……”
刘春林的眼睛湿润了。
李主任“登登登”地走了进来,看见刘春林问:“春林,通知书拿到了吗?”
刘春林默默地摇头。
李主任圆睁的眼睛。
男主任站起来说:“您是刘春林的妈妈吧,他的情况……”
李主任打断他的话:“我是街道办事处的,请问你,别的考生都收到了录取通知书,为什么刘春林却没有?他可是全县第一名嘞!”
男主任:“你坐下说吧……我刚才已跟他本人谈了。他虽然考出了最好成绩,但是由于身体原因,不能录取!”
李主任依然站着,激动地说:“你说什么,身体原因?他是有残疾,可他能料理自己的生活。你知道他是怎样学习的吗?这么好的孩子,这么好的成绩,你们都不能特殊照顾一点吗?”
男主任坐到椅子上用手支着下巴说:“老同志,从感情上说我也很同情刘春林,但是我们都是国家工作人员,要讲政策,不能感情用事!”
李主任用手拍击着桌沿:“政策我懂,我现在说的特殊情况!”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改用平缓的声音说:“对不起,我太激动了!但是他确实是品学兼优的学生,我们应该帮帮他!”
男主任收拾起桌上的文件,站起来冷冷地说:“事情不是你说的那样简单,没有接收学校,我们无能为力。特殊,特殊又怎么样,我们又不是慈善机构,还有那么多健全人都上不了大学呢!”
他抬腕看一眼手表,做出要外出的样子。
刘春林的心在颤抖着,他站起来,对李主任说:“李主任我们走吧,这个书,我不念了!”他起身往外走去。在走廊上,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眼泪刷地涌出了眼眶……
9.
傍晚。刘雅珍已经做好了饭菜,招呼雅萍把饭菜端到桌子上去。
刘春林面容忧郁地从屋里出来,低着头往外走。雅珍放下锅盖,冲着刘春林的背影:“哥,别出去了,饭弄好了。”
刘春林头也不回地:“你们吃吧,我不想吃!”
雅珍追上去:“你今天是咋的啦,闷闷不乐的样子!没录取就没录取,这有什么了不起!”
刘春林并不理会雅珍,继续向外走去。
雅珍还要去叫他,刘光浩骂开了:“不吃拉倒,随他怎么着!”
雅珍看见春林走远了,转进屋里吃饭。
10.
夜幕降临。渔港泊着几艘小鱼船,它们随着海水的起伏在轻轻摇晃着,几点淡黄的渔火从船舱里投到黝黑的海面上。
在渔港不远的礁石上坐着一个人,他一动不动地已坐了很长时间,随着镜头的推近,我们看清了一张挂着泪水的脸,他是刘春林,他不停的使劲锤打那条病残的左腿,一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默默地坐着,肩膀在急烈的颤抖。
礁石下,海浪拍打着沙滩,发出阵阵深沉的喧响……
11.
桌子上的台钟指到十一点。
刘雅珍走到门口朝外张望,又返回屋里,不安地对刘光浩说:“爸爸,哥是到哪去了,还不回来,会不会出事啊?”
刘光浩暴躁地说:“真的出事倒省心呢!”
他说着将烟管往桌子上一掼,急忽忽地走出房门。
刘雅珍从抽屉里拿出手电筒,也急忙跟了出去。雅萍、雅秀站在门边,有些惊恐地看着姐姐。
12.
几道灯光在岸边四处划动,同时传来急切的呼喊声:“刘春林……”“哥哥——”
刘春林听到呼喊,站起身子,慢慢向灯光走来。
雅珍首先看见他:“哥哥,你在这里干什么,这么晚了还回家,急坏我们了!”
刘春林低沉地:“我想出来散散心。”
刘光浩粗暴地:“你小子倒会散心,人家田老师都在为你操心哪!”雅珍悄悄拉了拉父亲的衣角。
田老师抚摸着刘春林的肩膀,关切地:“春林,你没事吧!夜深了,块回家,别着了凉!”
刘春林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鼻子一酸,扑在田老师的怀里:“田老师,我对不住你……”他伤心的哭了。
13.
装修得比较豪华的酒店里熙熙嚷嚷,热闹非常,今天是周晚生创办的“华利服装厂”开业剪彩的日子。周晚生大宴宾客,请来了县城的许多头面人物,当然还有他的老师、同学。
酒宴开始了,穿戴整齐的周晚生站起身来,右手端着装满红酒的高脚酒杯,脸上兴奋得红光焕发,他说:“各位领导,各位来宾,老师、同学,承蒙各位的厚爱与支持,华利服装厂正式成立了,为此,我先向大家敬酒一杯!”
周晚生一仰勃子喝干了杯中的红酒。接着,周晚生又拿着酒杯,到各个酒席上去敬酒,一副谦恭而不失风雅的神态。
李主任,刘春林,赵燕和田老师也在席上。
李主任侧过身子对刘春林说:“春林,那次高考的事就不要再想它了,你要振作起来,将来也象周晚生这样,创一番自己的事业!”
刘春林点点头。
刘春林今天穿了一件平常不常穿的黄军衣,此刻看到周晚生那踯躅满志的样子,竟然感到有点自惭形秽。
刘春林向李主任她们打着招呼:“你们慢用,我家里有点事,先告辞了!”他站起来,想跟周晚生说一声,但周晚生正被一群人围着,眉挥色舞地劝酒。
刘春林匆忙走出了酒店。
刘春林站在秋天的街道上,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空气。他默默地走着,赵燕追了出来。
赵燕关心地说:“春林,你怎么就走了?”
“你不是也出来了吗?”刘春林侧过脸望着她。
赵燕的脸一下子红了,她说:“我是要跟你说个事儿。春林,你在家反正没事,我找点刻腊纸的活儿给你干,行不?”
刘春林不解地问:“哪里的?”
赵燕微笑地看着他:“是水产公司的管理制度,当然是有偿服务,一张三角。怎么样?”
刘春林:“有偿服务不干,算我义务劳动吧!”
赵燕:“人家是急着要,所以出钱请人刻的!”
“行,你拿来吧!”刘春林爽快的答应。
“哪好,我明天就拿给你。”赵燕高兴地说。
他们来到一个叉路口上。
赵燕停住脚步:“春林,我到百货商店去找个人,再见!”
赵燕转身走了几步,忽又回头,看见刘春林正要横过马路。她快步走上去,用手扶着刘春林的胳膊,把他送过马路。
刘春林满脸通红地瞥了赵燕一眼,欲言又止。
“春林,你慢慢走!”赵燕对刘春林莞尔一笑,随即转过身,飘然而去。
14.
“大叔,你早啊!”赵燕提着个塑料袋从门外进来,向在整理着渔具的刘光浩打招呼。
刘光浩对她略微点着头,继续忙他的。
赵燕径直走进屋子,刘春林正在捣弄着一只旧台钟。
赵燕:“唉,春林,你还会修钟呀!”
“这钟总走不准,我拆开来看看。”刘春林把台钟外壳盖上、拧好,放到了一边。
赵燕从塑料袋里拿了出腊纸,纲板,铁笔和一迭管理制度的文稿,对刘春林说:“东西都在这里。时间是紧了一点,但是也不要太着急。”
刘春林拿起文稿翻看着,说:“放心吧,我会按要求完成任务!”
赵燕环视着这间拥挤但收拾得很整洁的房间,桌子上和刘春林的床头堆满了书籍。她的目光停在了墙上贴着的一张碳素铅笔绘制的人头画像上。她回过头问道:“这是谁的画像?”
刘春林继续翻着文稿,说:“那是保尔。柯察金。”
赵燕闪动着一双大眼睛:“噢,就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的那位英雄!”
15.
几间民房改成的厂房,分成三行布置着几十台缝纫机和定型设备,清一色的年轻女工在各自忙碌着,机声隆隆,嘈杂不已。这就是华利服装厂。
周晚生与一个男人谈着业务上的事情。
周晚生拿起一件衣服的半成品看着:“唐伟,这批货什么时候出来?”
“大约还需两天!”唐伟毕恭毕敬地说。
周晚生:“你叫她们抓紧一点,温州那边在催货了!”
唐伟:“好的,我今晚就叫她们加班!”
这时候刘雅珍怯生生地自门外进来,走到周晚生身边:“晚生哥,听说你这服装厂还要招人,我来做工行不?”
周晚生看着她,笑道:“你不跟你爸下海捕鱼啦?”
“我爸也不大出海,平时只在近海绕绕,没什么活计可做……”刘雅珍微低着头说。
“你以前使过缝纫机没有?”周晚生审视着她。
刘雅珍自信地说:“我可以从头学起,肯定能会!”
周晚生点着头转向唐伟:“你给雅珍安排一下,让她跟麦师傅学吧!”
唐伟领着雅珍向车间里走去。
16.
明媚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春林的屋子里,一切都显得宁静而温柔。
刘春林埋头刻写着腊纸,铁笔在钢板上划动,发出“嘎嘎”的声音。
赵燕坐在刘春林的身旁,手捧一本《中外名人故事选》在认真地看着。
刘春林停下铁笔,将眼睛凑到文稿上去:“唉,赵燕,这个字看不清,你看是什么字?”
赵燕站起来,也把身子移了过去,她看着刘春林手指的那段文字:“好像是个‘擅自’的擅。”她的头发几乎碰到刘春林的额头。
刘春林又仔细看了一会说:“对,是个擅字。”
他又接着往下刻写着。
赵燕发现刘春林的额上粘着一层汗珠,便拿出自己的手娟为他擦汗:“看你,满头大汗的,我给你擦擦。”
刘春林拦开她的手:“不用,不用!”他的脸却已经绯红。
赵燕走到饭桌边,倒了一杯凉开水,放在刘春林面前:“休息一会,喝点水吧!”
刘春林面带羞涩地望着赵燕,心跳得很厉害,呼吸也变得急促了。忽然,他一把抓住赵燕的手,用低沉的声音激动地对她说:“赵燕……有一句话……我……我很想对你讲,撇在心里……”
赵燕诧异地瞪大眼睛看着刘春林,象被火烫了一下似的,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春林……你在说什么?”她站了起来,飞快的走了出去。
刘春林望着赵燕离开的背影,不知所措。过了很久,他用力拍打自己的额头,喃喃地说:“我真浑!”
17.
夕阳的余晖涂抹在道路上。
赵燕帮她父亲推着小货摊默默无言的往回走。刘雅珍迎面走了过来。
刘雅珍欢喜地:“赵燕姐,你怎么好几天不到我家去了?”
赵燕呐呐地:“这几天比较忙……你哥腊纸刻好了吧!”
刘雅珍:“早就刻好了。我哥这几天象有什么心事儿,脾气很怪!”
赵燕推着货摊,没吱声。
“赵燕姐,今晚加班,我先走了……你去劝劝我哥吧!”刘雅珍天真的笑了笑,匆忙地走了。
赵燕推着货摊,慢慢地走着。
18.
赵燕骑车来到刘春林家的院门外,见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