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公安局长一行人，场长留了下来，又领着山桃一家，把一个小小的观察所恨不能翻一个底朝天，还是找不到半点值得联想的蛛丝马迹。又一再追问山桃妈和山豹：“你们仔细想想，看山上最近发生过什么事情没有。”母子俩个实在想不出有过什么够上事情的事情来。场长也知道，就这个小山头上，谁家的猪咬了仗一会儿人都知道了，更不用说能惊动公安局长的事情了。

场长没有弄明白，不敢就这样下山去。他清楚官场上的猫腻深，一步踏不稳，就会摔倒永难翻身了。挖空心思也实在想不出所以然来，就闷站着想。山桃试探着说：“要不给林业局打个电话问问？”场长一拍脑袋：“哎呀！我咋就急糊涂了？”连忙就站在院子里打了林业局办公室主任的电话，办公室主任也说：“我没有听说啥事呀。”场长不信：“老弟呀，你千万不敢卖派你老哥！就是发生了人命案子，也不可能是你老哥干的呀！”主任说：“我发誓，的确一点点都不知道！我给你打听打听。要不，你问问咱老大吧。”

场长只有打了局长的手机，局长一听也不知道。听说林业派出所跟着，就打电话给派出所长发了火。这个派出所就是林业局的下属机构，受公安局双重领导，所长不敢怠慢局长，一连声告哆：“局长呀，我也只是跟着去转了一回，到底啥事情也不知道，正在千方百计打听着呢。想着打听清楚了再给您汇报。”

林业局长和公安局长级别虽然差了一级，可是常常一起开会，也不是生人，就给公安局长打了电话：“一号局座呀，你大人光临我那个深山老林子去咋不招呼一声？让兄弟我尽尽地主之谊呀？”公安局长知道林业局长的意图，打着哈哈：“我上威虎山，要给你座山雕提前说了，还能叫深入虎穴吗？”林业局长急切央告：“您可是咱一个称呼的队伍里的领头羊！要是我的二亩三分地里出了事情，你说一声，我也好积极配合你们呀。”公安局长说：“你就放心吧，要是发了案子，我有刑警队长，还有主管刑侦的副局长，用得着我亲自出马吗？是市局通知让我亲自去把上白云山的路线探查探查，把白云山观察所的安全检查检查的。你想想，检查安全会有啥事？”

林业局长不是糊涂虫，立即明白是咋回事了。高兴地对公安局长说：“我明白了，你就继续保你的密吧。你们有你们的规定我也不打破沙锅问到底了。谢谢您了，头牌局长大人！”挂了电话。

林业局长没有停，就给场长打电话了：“山大王，放十二分心吧，山上可能又要有喜事了。我估计要来大人物了！咱们要先动起来，你安排人把你山寨院子里那些好看的花草树木挖几个移到山桃住的院子里去，最好找人把那几间旧房子刷一次涂料，我叫局苗圃送一些现成的盆花上去在各处摆放。还有，你再派人把上山路上那几个紧弯再修整修整，实在不行干脆雇个挖掘机彻底解决问题。”场长喜出望外，乐颠颠打电话布置安排了一番。

山桃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一看吃午饭时间早过了，就留场长吃饭。场长紧张了多半天，也感到肚子饿了。就说：“好哇，就在你这里蹭一顿饭吧。”

观察所的瓦房是坐东面西的。最北边第一间住山豹，第二间是山桃的所长室，第三间山桃妈住，第四五两间就是值班室，实际上没有必要专门设什么值班室的，值班室一直就是活动室兼饭厅，再过去最南面那一间是灶房。

山桃妈早就把饭拾掇好了，昨天会上剩的加上学校里拿上来的肉菜，足够他们几个人吃些时间的了。好在林场过去买的大冰柜还能用，吃不了的就先冷冻着。进了外面挂了值班室牌子的饭厅，云林和山豹已经规规矩矩坐着等了。小方桌上摆着四五碟小菜和一盘香菜。山桃妈还在厨房里。

场长一进饭厅，就把头直接从接饭菜的窗口伸过去，大声招呼：“老嫂子，您给我们准备了什么山珍海味呀？”山桃妈不好意思说：“我笨手笨脚能做啥？学校里昨天看成先生还有现成的羊肉泡馍哩。”场长说：“那更好呀，我最爱咥羊肉泡馍了！”

场长转过头来，看见了云林。就伸手握住云林伸过来的手问：“你就是文教上新分来的大学生云林老师吧？”云林答应：“就是我。”场长说：“好啊，你和山桃两个大学生，一起上高山，有可能也是缘分呀，你俩以后可要互相学习互相帮助，共同进步呀。哈哈哈哈！现在不是讲什么协作单位吗？你们一个白云小学，一个白云山观察所，也要携起手来共创文明单位呀。是吗？哈哈哈哈。”

云林握着场长的手，眼睛看着山桃，傻笑着，应对不了场长的连珠炮。场长松了手，在给自己留的上席坐了。又对山桃说：“他在你家吃饭，不好好协作，你就断了他的伙食。看他敢不乖乖听话？”山桃说：“吃饭是你们领导们早就安排好了的，我敢不听命令吗？”

山桃妈和山豹把饭端上来，山桃问：“场长，喝酒吗？昨天剩了不少酒。”场长说：“看云林校长喝不喝，我就免了吧。饭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办呢。”云林连忙说：“我不喝。”山桃就没有坚持。

吃了饭，场长给山桃说：“山桃所长，你是专门学校毕业的，我就不用多说了，只要注意接人待物应该咋样说话就行了。大领导专门来山上，一定是天大的好机会，咱们都要抓住这个好时机呀。我有经验，只要大人物出面一定是正面新闻！要不然，即使给咱们这样的小干部双规判刑，也来不了科级以上的人的。”山桃听不懂，只有点头的份。

云林等了一上午，家长们零零落落送来了十七个鼻涕娃学生，还是三个年纪的都有。听说还有几个家长已经去山外亲戚家里接娃娃去了，云林也一个个登记了。下午云林领着学生摆好了课桌，打扫了教室卫生，又亲自细心逐一给那些学生家的里写了书面通知，叫住在临近的学生捎去，让即使不能按时接回孩子的家里的人，也要明天早饭前来学校落实了，自己好下县里给学生买课本。

晚饭后，云林知道学校偌大的院子里，晚上又剩下了自己一个人了。白云小学没有电视机，实在不想就回去眼睛瞪着屋顶等着睡着。观察所里的卫星电视就安在饭厅里，山豹上塔顶值班去了，山桃妈在灶房里忙着。云林就和山桃坐在一起看新闻，第一次和漂亮的山桃姑娘单独在一个没有干扰的环境里，云林和山桃都有些窘迫，想说些什么，又一下子没有话题。

还是山桃先说话：“听说你是全省名牌的师范大学毕业的，咋会同意到这山咀咀上来当这个名字叫个小学实际就是初小的校长？”云林说：“你当我愿意来呀？”又说：“你这个堂堂的大所长，还不是领导着你妈妈和弟弟？”山桃笑了说：“你看咱俩这都当的这啥官呀？”云林说：“还不是拿咱两个傻蛋充数？”山桃说：“也真是这么回事。”

云林说：“我是被套子套上来的。”就详细诉说了他应聘的整个过程。

山桃说：“我除了上山，没有其他路走呀。”也向云林倾吐了满心的想不通和怨气。

云林说：“你比我幸运呀。一开始就出尽了风头了。”

山桃说：“还不是要天天在这人烟稀少的山顶上听鸟叫？”

云林说：“我是天天听小毛娃娃叫唤的了。哈哈哈，都是小鸟叫啊。”

说着话，两个青年人都有了同命相连的亲近感。

山桃妈收拾完了，过来，和山桃云林一起在饭厅看电视。

云林说：“大姨，我的伙食费你们就记着，我一月结一次吧。”

山桃妈说：“你这孩子，咋说这生分话？你大姨家没有多少钱财，可这些年攒的粮食，你就是吃几十年都吃不完。咱在自己地里种菜自己能吃多少？每年光洋芋就要往外买几汽车哩。”

山桃笑着说：“以后的油盐和买肉的钱你就全出了吧。”山桃妈也笑了说：“你这女子，这吝啬话也能说出口？”

云林也被母女两个感染了，激动地说：“大姨，应该出的，国家给我有工资。”

山桃妈还笑着说：“孩子，谁说国家没有给你工资了？豹子说认你当哥了，以后就当咱是一家人吧。”

山桃说：“你又认一个儿子，还要你的这个女子吗？我还有位置呀？”

山桃妈笑着骂道：“你这死女子！”

云林在这种家庭一样的气氛里激动着、高兴着、幸福着，忘记了被逼上山的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