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兰陵耐心站在操场上，等着还站在小路尽头的三个不速之客。

隐隐约约听见传来张燕霞的声音。

“箫潇，我就在外面陪你。什么时候放你出来，我什么时候离开。”

吴夏林随声附和着。

“对，箫潇，我们陪你关禁闭。”

两个战士在耐心规劝。

“三位先回去吧。天这么冷，你们都是南方人，别冻坏了。”

“同志，他在禁闭室不冷吗？”

“放心吧，小张同志。我们咋会让排长受冻？里面有个大火炉一点不冷。你们冷，快回去吧。”

“你们在外面也冷啊。”

“我们是执行任务，再说一小时就换岗了。快回吧，我们会照顾排长的。”

在里面一直不说话的严箫潇终于出音了。

他口气严厉地说：“小霞，你们马上回屋去，不能守在禁闭室外面。这样会惹怒我们连长，他会加重处罚我的。”

这句话真灵。

张燕霞怔了一下后。

“好，我们走。去找他们说说理。”

她带头沿着小路走回去。三人一直走到了陈兰陵面前。

她气鼓鼓对陈兰陵说：“指导员同志，我们可以对话吗？”

“对话？

”陈兰陵楞了一下，明白过来，微笑着看着他们。

“是你和我，还是你们和我？”

吴夏林上前一步。

“当然是我们和你。”

“怎么？你们怕我欺负她？呵呵，这个丫头只怕说话比你更厉害吧？”

吴夏林好奇地瞪起眼问：“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看看她那份胆子就知道了。当着这么多人站在那里，敢向世界宣告爱情的人，还有她怕的事儿吗？”

陈兰陵这么说。张燕霞反而不好意思地脸红了，站在那里低头玩弄自己长辩稍。

陈兰陵乐呵呵邀请说：“请吧，到连部喝杯热茶。估计你们快冻僵了吧？”

陈兰陵把三个大孩子邀进连部，给他们每个人到了一杯滚烫的热茶。

三个人一进门就又跺脚又搓手，抓着自己耳朵叫着。

“好冷啊。”

“冻死人了。”

“这地方冬天太冷了吧？”

陈兰陵笑着把茶一杯杯递到他们手上。

“快先暖暖手，然后喝一口，坐下烤烤火就没有这么冷了。”

陈兰陵一面拿着火钳，把炉火拨得再旺一点，看看他们已经渐渐平静了。

“怎么样？我们这地方冬天不好过吧？你们这些大城市来的孩子很难适应的。”

张燕霞突然警觉地说：“不对，严箫潇他们也是大城市过来的，不是已经第二次在这里过冬了？他们可以我们当然也可以。”

陈兰陵又笑了。

“你这小鬼头果然精怪。好，就开门见山对话吧。说说吧，你们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我们不走了啊。”

吴夏林抢先回答。

“那可不行。已经和你们说清楚了，我们不可以随便接受外来人员。”

“吴夏林，先不讨论这个。”

张燕霞拦住他，说：“指导员，你为什么禁闭严箫潇？”

“他违反军规当然要受罚。”

“他到底违反什么啊？还要禁闭三天？”

“还要怎么样？不假外出四天，就可以禁闭不止一个三天。还有违反军规谈女朋友一条。”

陈兰陵故意看了她一眼。

张燕霞有点不好意思了，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吴夏林抢出来。

“这条不合情理，扼杀人性！”

陈兰陵看着他冷冷地说：“小同志，这里是部队。我们属于军事编制的准军事单位。所以你们真的不合适留下。”

张燕霞改变了方式，用起了女孩子惯用的撒娇手段，姑娘粘人的法宝过去抓住陈兰陵的袖子，摇着说：“指导员，你大人大量，箫潇和我还是小孩子，先把他放出来好不好？那么冷的天，你让他一个人住在小黑屋里，冻坏了怎么办？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没有冻坏也会闷出病啦。”

陈兰陵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轻轻推开她手，按住张燕霞的两个肩头，把她按回座位上。

“你先给我安安静静坐下。听好，第一禁闭室不是小黑屋，里面有火炉，也有电灯和开水壶。床上有很厚的铺盖，不可能冻坏严箫潇的。何况门口的卫兵，就是他二排的战士。他们不可能让严箫潇冻着，早就把屋里弄暖和了。我保证也不会让他闷着，肯定一个放哨，一个在窗口陪他说话聊天。下面我们谈谈正经事。我先明确，你们留下是不可能的，尤其他们两个。”陈兰陵指着吴夏林和刘昭惠。

张燕霞忙说：“我和他们不一样啊。我是严箫潇女朋友，未婚妻可以算家属，嗯，应该可以随军。”

“女朋友？还未婚妻随军？你刚才没有听明白？严箫潇没有达到军规可以谈恋爱的起始年龄，你怎么可以算女朋友？更谈不上按照军属随军。你的情况是和他们不一样，但是，不能留下的问题一样。这一点就别想了。如果你们希望让严箫潇早点解除禁闭，前提就是同意离开部队。而且你们赖下去不仅没用，还会增加严箫潇的错误，对他带来更大麻烦。”

陈兰陵这番严肃的话语，终于让他们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次刘昭惠先说话了。

“小霞，这次是我不应该主张一起来的。我没有想周到。咱们一来就是三个外人，兵团很难接受的。这样吧，我和吴夏林明天就回去，你和指导员商量一下就接受你一个。不到年龄不能谈恋爱，你们就先不谈啊，到年龄再谈呗。”

吴夏林也点点头说：“指导员，我们不能为难你，为难部队上，我和刘昭惠尽快离开好不好？你们先安排张燕霞。你怕影响不好可以让她去个别的连队啊。行不行？”

这时候正好王连长从外面走进来，忍不住笑着说：“你们可真够聪明啊，居然替我们上级安排起外来人员。”

张燕霞看见连长，又转向他求情。

“连长，我知道你可喜欢箫潇了。先放人好不好？其他都听你们的。”

“这可是你们说的。”

陈兰陵抓住这句话。

“这样，你们两个已经表态同意尽快离开连队，那现在就算我们连队来的一对客人，先回到给你们安排的宿舍休息。明天安排车带你们去沙漠边缘兜一圈，也不算枉来一场腾格里。我们和她再谈谈。”

“好好，谢谢指导员，谢谢连长。”

刘昭惠乐着拉起吴夏林先出门了。

陈兰陵拉过椅子坐到了张燕霞面前。

“姑娘，我和连长能够理解你们。我们也是从你们这个年龄过来的。你和严箫潇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感情，我们都感同身受。可是，你们要懂得现实的残酷性。严箫潇现在不是个毛头娃娃了，他是兵，是一个排长，手下管着30多个战士。因为他自身的表现还有他的出身，在我们兵团会有远大的前途。”

陈兰陵像哄孩子一样和张燕霞推心置腹，又指指旁边的王连长。

“你刚才也说，连长特别喜欢他。这话一点不错。我们连长最喜欢的兵，就是严箫潇。连长是三五九旅老兵，今年已经超过55了，他是在培养未来的接班人！可这个严箫潇这次为了你，犯下这么大个错，叫我们如何面对？所以处罚一下是必须的。不是我们不心疼他，而是不得已而为之。”

张燕霞忽闪着大眼睛点点头。

“指导员，这回我真明白了。谢谢你，谢谢连长对箫潇的器重。”

“嗯，下面我们要谈一下你和他的关系。姑娘，你爱他，他也爱你，这是爱情。我们理解，可你们应该明白生活不是爱情。你们需要冷静思考一个问题，就是这个爱情究竟会有怎样的结局？”

“结局？”

张燕霞愣住了。

“对，爱情的结局。你们想过结婚吗？如果想过这个问题，那么是不是要想一想你们家长的态度？还有严箫潇是我们兵团战士，还是组织培养对象。那么我们组织上，也要过问一下他的婚姻吧？”

陈兰陵说得非常委婉，生怕伤害了面前这个单纯可爱的湘妹子。

张燕霞突然明白了什么？她缓缓低下头，两滴泪珠在大眼眶里打转转，转着，转着，终于慢慢滴下来。

陈兰陵没有去劝她，只是拿出了那封电报抵到她手上。

“这是严箫潇的母亲马珍同志发来的。你自己看吧。”

张燕霞默默打开，“务必劝女孩回湘”。

她眼眶的泪成串滴下来。

王连长在脸盆里到了些热水，拧了一把热毛巾，走过去温和地说：“孩子，擦把脸，别哭坏身子。”

张燕霞接过毛巾慢慢拭去眼泪，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又慢慢抬起头，先把毛巾还给王连长。

“谢谢连长”

然后说：“指导员，我全明白了。”

“真明白了？”

陈兰陵不放心地望着她。

“明白了。”

张燕霞肯定地点点头。

“你打算怎么处理？”

张燕霞站起身说：“请你们相信我会处理好这件事。不过我需要想想和箫潇怎么说？让我想想吧。”

“我们相信你一定会处理好。这样，你明天和他们一起去逛逛吧。想想好。你们不一定要马上走，可以再逗留几天。我们已经请示上级，团部要求谨慎处理好你们来的问题，一定做好意思工作。也同意你们多在边境玩几天，毕竟很难得。你们这么远从湖南跑到大西北，我们应该尽到地主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