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陈旧的土房,大约四十平方米,地下放着一只水瓮和一只小柜子。小柜子上面放着一面镜子,旁边放着梳头匣子。正面墙上挂着一个相框,里面安着许多照片,其中就有那仁花和那林花姐妹俩的合照和单独照。右边那条土炕上铺着非常陈旧的地毯,一张小炕桌放在炕中央,上面已经摆上了许多茶食,炒米、馓子、奶油、奶茶和手扒肉。
白英已经坐到了炕桌的正面,喝起了奶茶。
那仁花对林陆说:“你是第一次到我家做客,快请上炕。”
林陆脱了鞋往炕上爬,并且说:“谢谢姐姐!”
那仁花说:“不必客气!你是我们的朋友,不要拘束。我和那林花再炒两盘肉,炖羊肉是现成的。晚上咱们四个人喝酒,好好乐和乐和。”
白英笑着对林陆说:“今天晚上你得陪我们喝几杯酒。”
林陆赶快说:“白英哥哥,我可从来没有喝过酒,也不敢喝。”
那林花望着林陆说:“男子汉哪有不喝酒的?等饭熟了我也陪林陆喝几杯。”她说罢就在地下烧火做饭。
林陆想下地帮忙,就说:“姐姐,我替你烧火吧!”
那林花回头望着林陆微笑地说:“你会烧火吗?”
“小瞧我了,我在家里还帮我妈做饭呢!”林陆说着跳下地穿绱鞋,伸手烧火,把那些细得像老龙弯的干木棒一根根续进炉口,里面的火着得挺旺。
那仁花见了笑笑说:“林陆年龄小却很懂事。那林花,你帮姐姐去凉房拿羊肉。”
那林花听了就跟着出去了,一会儿工夫两人就端回了一盆早已炖好的羊肉,只要在锅上一热就可以吃了。她大概知道恋人白英今天要来,所以提前炖好了羊肉。她把锅盖揭开,把羊肉倒进了有少许水的锅里,然后又加了些调料。
白英一个人坐在饭桌前喝酒,喝一杯酒后对林陆说:“林陆,地下用不着三个人忙活,你上炕来陪我喝两杯。”
林陆抬头说:“白英哥哥,我真的不会喝酒。”
白英说:“那就喝茶。”
那林花说:“对,上炕喝茶去吧,地下用不着你了。”她说着就从炉灶旁边把他拉了起来。
林陆不再坚持,只好把鞋脱掉重新爬上炕,挨着白英坐下来,端起那仁花早已倒好的奶茶碗喝了一口。
白英端起酒杯说:“小兄弟,大哥我敬你一杯,你不喝酒可以以茶代酒。”
林陆一听只好端住了茶碗说:“那行,我陪大哥喝。”
白英说:“谢谢小兄弟经常给我讲故事,说实话我挺喜欢你的,大哥敬你一杯。”
林陆端着茶碗说:“大哥,其实你一直非常关心我,还帮我出头骂过巴特尔。”
“噢!巴特尔那小子比你大两岁,他欺负你让我看见我当然要骂他了。来!你以茶代酒,咱兄弟俩喝一个。”他说完就用满满一杯酒和林陆的茶碗碰了一下,然后仰头把酒全部喝下。
地下的那林花见了对那仁花说:“姐,你快去陪白英哥喝酒吧,地下的事情有我呢,一切都是现成的,用不着你了。”
那仁花只好说:“好吧,我和他喝。”说完就脱掉靴子上炕了,并且亲自给白英斟满酒,也给林陆续满了奶茶。然后她端起面前的酒杯大胆地说,“白英,你又有几天没有来了,我很想你。来!我敬你一杯。”
两人碰一下酒杯,然后各自开始饮酒。
此时,太阳早已下山,屋内的光线开始昏暗。那林花划着火柴点着了那盏油灯,然后出去抱柴火去了。
那仁花见妹妹不在身边,就对白英说起了蒙语,说了一长串仿佛很暧昧的情话。
白英似乎担心林陆听懂,所以望着林陆微笑。
林陆虽然不懂蒙古语,但是他很机灵,从他跟着白英来到这儿那时起,白英就没有主动与那仁花说过蒙语。这说明白英很尊重林陆,不想让他产生疑心。此时情人与他用蒙语说话,他自然要顾及好朋友林陆的面子,尽管他还是个孩子。
那仁花望了林陆一眼,不自然地笑了。
林陆一边往地下处溜一边说:“我去趟厕所。”说着就已经下了地。
那仁花笑着说:“这儿没有厕所,你就到房前那个土坑尿去吧!”
“嗳!”林陆答应着下地出门了。他出来一看,天色已经完全昏黄,正是眼乱的时辰。他就往那个土圪洞旁边走,当他走近一看,那林花正蹲在那儿撒尿。他赶快转身往东边走,并且加快了步伐,走出大约十多步他才回头,就望见那间屋子里发出微弱的灯光,两个人亲吻的影子反射到了窗户纸上。院子前边那个坑内站起一个人影,显然是那林花已经小解完毕了。
那林花走进屋子里的时候,林陆才开始小便,憋了一泡很长的尿,唰啦啦地尿完,然后才返回屋里。
林陆看见那仁花坐在白英身边,两人还在喝酒。
那林花把羊肉从锅里盛到盘子中端上了炕桌,并且对林陆说:“快上炕吃肉。”
“嗳!”林陆答应着上了炕,在后坑坐了下来。
那林花给林陆盛了一碗羊肉,并且递到他的手中。
林陆赶快说:“谢谢那林花姐姐!”
那林花微笑着说:“你读的书多,礼数也多,别客气,快吃吧!”
白英说:“是呀,我这小朋友可交,他将来也一定有出息。”
那仁花对林陆说:“林陆,快吃,尝尝羊肉炖得怎么样?”
林陆开始吃羊肉,羊肉炖得很香,也很肥美。
那林花却没有给白英和那仁花单独用碗盛羊肉,而是盛到了桌子上的大盘内。林陆看在眼里心里也非常明白,这是主人对客人的特殊待遇。从那一会儿起,他对那林花产生了非同一般的好感。
白英和那仁花继续喝酒,边吃边喝,并且还邀那林花同他们一起喝。那林花也不推迟,不断地举杯喝酒。
林陆吃完那碗羊肉后放下了碗。那林花就要给他再盛,他赶快摆手,并且说:“那林花姐姐,我吃好了,满满一大碗羊肉,这是我来到草原上吃得最香也是最多的一道羊肉。谢谢二位姐姐!也谢谢白英哥哥。”
白英正端着酒杯要喝酒,听了林陆的话之后就说:“谢我干什么?我也是客人。”
林陆说:“没有哥哥你,我也不会认识二位姐姐,也吃不到这么肥美的羊肉。”
那仁花笑着说:“林陆确实懂事,不像普通的孩子。林陆,说实话姐姐很喜欢你,以后有时间你就和白英哥哥一起到我们这儿来,保证让你吃上最香最肥美的羊肉。”
“谢谢姐姐!我一定要跟着白英哥哥常来看望你们的。”林陆这样说。
那林花马上说:“好马出在腿上,好汉出在嘴上。林陆,看样子你将来肯定错不了,有出息。”
白英说:“是啊,小小年纪就想着将来当作家,很有抱负。”
那仁花疑惑地问林陆:“你才读了几年级?怎么就能读通那么多长篇小说?”
林陆说:“老实说我才读完三年级,四年级的上半学期还没有读就逃难来到了这儿,我看小说经常遇到认不得的字,但是我父亲有本字典,只要有不认识的字或者是不懂的词句,我就查字典,直到闹通闹懂为止。”
那林花眼睛一挑,望着林陆说:“是吗?那你也挺不容易。”
那仁花也说:“这么小就想当作家?是你的梦想吧?”
林陆脸红了一下,然后说:“当作家确实是我的梦想,自从看了高玉宝的小说《半夜鸡叫》和他的创作经历之后,我也就产生了写小说的欲望,也想将来当一名作家,至少可以当一名土作家。”
那仁花听林陆提到《半夜鸡叫》,有些不明白地问:“半夜鸡叫?什么叫半夜鸡叫?”
白英笑了笑说:“《半夜鸡叫》是一本小说的名字,我看过,写了一个地主为了让长工们多干活,半夜就起来到鸡窝旁边学鸡叫,引得那些公鸡也跟着他叫,鸡一叫他就赶着长工们下地干活。”
“高玉宝是文盲,只上了一年学,却写出了许多脍炙人口的文学作品。我将来一定要当向他学习,写些值得我写的东西。”林陆说得很兴奋。
那仁花听了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