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的最近的生意不太好做，松下从日本回来后，再次到郑府和老爷商谈，怂恿老爷投资修铁路，老爷不答应，说做了半辈子生意，体会两点，一是说不算的生意不做，二是不懂行的生意不做。

松下又提做电器，说这可是欧美国家最新产品，前景非常好，老爷又拒绝了，松下很不高兴，说日常百货金银布帛的生意，他是不会和老爷合作了，不是他松下不认朋友，是大日本国的需要，虽然他是生意人，也要以国家利益天皇意志为上。

郑老爷突然就明白了十夫人曾经说过的话，她说人是人，人和人不一样，国是国，国和国不一样，同样的人在不同的国里就有不同的思想行为，早晚有一天，你这日本朋友会和你决裂的。

然而郑老爷能成为郑老爷，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虽然他一百个不赞同松下的建议，讨厌他咄咄逼人的气势，但他知道，在整个东北，日本人的势力如日中天，政府和张将军莫不以日本人的号令马首是瞻，他之所以在沈阳商界有如此威望，和有松下这些日本朋友分不开的，日本人绝对不能得罪。所以老爷决定去普坨山还愿，天也暖了，老十的病也好多了，避避风头，这二十来年天都翻了多少回了，几个月后说不定又是一翻景象。

老爷把府里的事安排给福全和二管家，生意的事托付给白师爷，带上冯氏，上官和九夫人十二夫人，带着二十来个家人浩浩荡荡向南一路走去。

飞龙不坐车，骑马混在家人中，又坚持走近路，过双翠山，上官立刻打消他的念头，飞龙不服，这次我把他们剿平了。上官沉下脸来，那是官兵的事儿。

飞龙不时摸摸自己腰里的短枪，出来时再三和老李磨，老李只好把最好的一把短枪给他绑在腰上，还有十支飞刀也围在腰间的刀鞘里，没有胡子土匪，没他的用武之地，现在飞龙是巴不得前面冒出几个匪徒来。

越往南走天气越暖，只是官道上不时有一群群的难民，山东的最多，打听原因一是黄河发水，再是中原战争。

郑老爷路上不急，到一处就带着大家看看风土人情，尝尝当地小吃，买点小玩意儿。中国几千年的历史，地域辽阔，有丰富的民俗风情，若不是战乱年代，这次出行还真是让人赏心悦目。

过了直隶省，一行人来到德州境内，郑老爷说，恐怕一进山东，地面就不那么太平了，大家晚走早歇，没事别下车，尽量走大道。

飞龙倒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念念不忘试试自己的身手，晚上住店时，钻在上官的房里不肯出来。

十娘，你说我大哥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哪儿知道。

十娘肯定知道，你说他们为什么不辞而别呢？他们会不会再走双翠山，会不会把那帮胡子给灭了？

他两带一个孩子，哪会那容易把双翠山的胡子灭了。

飞龙点点头，可是我大哥真的好厉害，他甩手三枪，打中三个胡子，其余的都吓跑了。

以后这事儿可别再提了，千万不要让你爹娘知道。

飞龙点头，十娘，再遇到胡子，我肯定能把他们全打死。

上官看看他坚决的小脸，龙儿，让你当胡子你当吗？

飞龙笑笑，我为什么当胡子呢，我要当大将军。

学好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谁不想当将军，风风光光的。

是啊，他们为什么要当胡子？

龙儿，一路上看到难民吗？

看到，好多呀，十娘早说过，因为生活不了，才到咱们东北讨生活的。

是，所以没人想当胡子，谁都愿意过平安的日子，可是有时候天灾人祸，没了出路，就只好做胡子了。

飞龙眼睛看在上官的脸上，转了几转，十娘，你的意思是他们不该杀。

上官赞许的点点头，如果他们扰民害民，欺弱凌强，就该死，如果只是为了活命，抢劫些富豪人家，要是龙儿将军定罪，是不是可以网开一面啊？

飞龙嘻嘻笑起来，十娘的意思是胡子可以抢我们了？我还不能杀他们？

你个小鬼精，不要老提杀字，我看你的屁股又痒了是不是？

柳眉正收拾着衣物，听着两人的对话笑道，少爷，我会算命，能知道你将来能不能当大将军。

这话勾起飞龙兴趣，柳眉姐姐，快来给我算算。

柳眉冲上官挤挤眼，过来抓过他的小手，坐他旁边，认真看他的掌心，啊，哟，嗯，唉，一会点头，一会摇头，一会儿又促眉，飞龙急道，你快说呀，我到底能不能当大将军。

柳眉起身冲上官笑，我的少爷，你不仅能当大将军，还能当大元帅呢。

飞龙伸着手自己看看，真的，十娘，你快看看，是不是真的。

上官摸着飞砒的手，越发的粗糙，我们的龙儿不要当将军大帅，只健健康康地就好了。

飞龙嘟嘴，柳眉姐，你到底会不会算呢。

当然会，我说的可是真的。

那你给我算，我大哥他们在哪儿？我还能见到他们吗？

当然能，他们就在山东伏牛山呢。

上官想阻止已来不及，柳眉赶紧住了口，飞龙忽的站起来，山东？伏牛山？

过来拉上官,急道，真的十娘？是真的吗？

上官想说话，被飞龙抢过，十娘，你们都骗我是不是，你们什么都知道就是不告诉我是不是，我，我，我再也不要理你们了。

飞龙的眼圈红了，跺着脚转身向外跑，柳眉赶紧追上抱住他，飞龙大闹，挣脱柳眉，上官起身追过来，龙儿，听十娘说，龙儿！

飞龙忍不住哭出来，被上官抱在怀里扶到床上，又趴在被子上哭。

龙儿，不是十娘不告诉你，你大哥他们也是胡子。

龙儿大叫，胡子又怎么了，你不说胡子也不是都该杀吗？我大哥就算是胡子也是好胡子。

上官没做声。

飞龙哭闹了好一阵才停止，是不是我爹把大哥他们赶走的？

不是，是十娘。

飞龙直起身盯住上官的脸，为什么？

上官又沉默下来，飞龙看了她好久才深吸几口气，伏牛山在什么地方。

在济南边郊。

离这儿多远？

七八天的路程吧。

飞龙抹抹眼泪，十娘，你带我去找大哥他们好不好？

上官摇摇头。

飞龙大叫，为什么？

上官忍着眼中的泪，龙儿长大了，咱们是什么人家呀，怎么能和胡子来往呢？

飞龙气得跳脚，日本人快让我们成亡国奴了，我爹还当松下是朋友呢，我为什么不能和大哥来往？

上官张张嘴无语，柳眉赶紧过来，哄道，好了好了，少爷，明天咱们和老爷商量商量，好不好？

哼，我现在就去找我爹。

上官瞪了柳眉一眼，什么馊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