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二天,石岩坐火车抵达上海,接着飞抵美国新泽西州的普林斯顿大学。他们又开始了互相牵挂的日子。不过石岩的来信,再也没有规律,是十天、还是半月说不准,这就让弘儿守候的游戏很难完成,他常常守在王瑶的门口,却等不来邮递员的自行车铃声,而在他离开守候处,邮递员却不期而至,这使弘儿很失落。这使王瑶很高兴!她没有了被人窥隐的感觉,虽然,弘儿只是一个傻子。自从上次弘儿偷看了他们的亲热后,她每次见到弘儿都有一些难堪,对弘儿的态度也有了变化,再不那么友善了,弘儿守在她的门口时,王瑶总会说,弘儿你不要老在这里等信,你放风筝去!弘儿看到王瑶的态度,再也不会嘿嘿地傻笑了,他还没有傻到看不清一个人的眼色,他会怏怏地离去。

弘儿近些日子身体上有了一些变化,声音开始有些变粗,嘴角也长出了一些软绒绒的毛,并开始对年轻的女孩子有兴趣了,在巷子口看见女孩子便嘎嘎地笑。奶疤和花子几个半糙子在巷子口拦着他问,弘儿是不是想媳妇子了?弘儿不理他们,拖着风筝想绕道走,花子问,弘儿听说你鸟窝里已经长了毛,脱裤子我们看看!说着就要动手。弘儿已经不是过去的弘儿,他急了就要捡起砖头砸人,吓得奶疤、花子几个哈哈大笑地跑了,弘儿拖着鼻涕拿着砖头,还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坐在巷子口的姚奶奶说,弘儿也到了开知识的年龄,可是这孩子……

虽然,王瑶不欢迎弘儿在她门前等候送信的邮递员,但弘儿仍然乐此不疲地认真地进行这项工作。慢慢弘儿发现邮递员来送信的日子是越来越稀了,先是十天半月不来一次,后来二十天、一个月也不来一封信。这时小巷就有了一些传言:先是说王瑶因学历不够,在美国办陪读遇到了挫折;接着又有传闻,说石岩在美国又谈了一个女朋友,也是普林斯顿的研究生,爸爸还是一个副省长,到底怎么回事谁也说不清楚。这天,弘儿守候在王瑶大门口,邮递员骑着自行车叮叮当当地来了,弘儿在门前大声地喊,瑶瑶姐姐信!王瑶十分高兴地跑来接信,她接过信,一抬头看见弘儿,便瞪了弘儿一眼,说,你怎么又来了,弘儿的积极性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头一摆说,媳妇子媳!

这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邮递员来送信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人们再很少看见王瑶露过笑脸。职工艺术团在演出时,王瑶的表演再也没有激情,而且常常念错台词。工会主席找她谈过几次话,结果没有任何的效果,职工艺术团只好让她暂时休息。王瑶因此也更少地出门了,过着隐居者的生活,躲着不见人。当她再出现在小巷时,人们发现她憔悴了许多,而且,过去生动的面容也有些呆滞起来。瑶草巷的哪些小嫂子们说,王瑶失恋了!姚奶奶坐在巷子口,嘴里念念叨叨地说,作孽啊!这姑娘怕是被毁了!一个活泼、漂亮像白天鹅一样高傲的女子,变得沉默而忧伤起来。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高考发榜的日子,地方电视台开始整天播放高考的消息,播放高考状元的访谈录。王瑶的父母尽量不打开电视,避免王瑶受了刺激。这天,王瑶姑母的儿子喜气洋洋地到王瑶家来报喜信,他被武汉大学生物专业录取了。王瑶与他打过招呼后,就躲进房间里没有出来,没有眼色的小伙子还在不断地描绘着生物学未来美好的前景,说二十世纪后半叶将是生物的时代,它将影响人们的生活方式和医疗方式云云。

第二天,王瑶就走到了小巷,一只手拿着一朵鲜花,一只手拿着一张燙金的红纸,逢人就笑着说,我已被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录取,明天就到北京办签证。大人们被惊地呆呆望着她,不知怎样回答她好,王瑶又说,你们看着我干什么?你们该祝贺我呀!本来我的学历是不够的,可是他们破格地录取我了,我有艺术天才么!小巷里便有一大群小孩围着观看,顽皮的小孩便嘻嘻地笑,说,王瑶疯了!这时,姚奶奶走进来,轰开了小孩子们,扶着王瑶,说,瑶瑶,我们回家!这时,弘儿来了。王瑶一见弘儿就来了,就高兴地说,弘儿,快祝贺瑶瑶姐姐!瑶瑶姐姐要到美国去了!弘儿认真地笑着说,祝贺瑶瑶姐姐!王瑶便说,还是弘儿乖!弘儿又问,瑶瑶姐姐到美国做媳妇子去的?王瑶笑嘻嘻地点头称是。看热闹的孩子们就哄地大笑了,姚奶奶骂道,小兔崽子们,看什么热闹?还不赶快回去!说着就用拐杖一横扫,吓得小孩子们一个个抱头鼠窜,跑散去了。弘儿还在后面问,瑶瑶姐姐,你从美国不还回来不?王瑶说,我还会回来探亲。

王瑶的父母亲得到信从学校赶来时,看热闹的人已经散去,她的父母很快将她送到了医院。

王瑶的父母请了长假给她看病,他们到过全国好多的精神病院,看过了好多有名的大夫,病情渐渐稳定了。医生说要她的病痊愈,必须要她成家以后,也就是说要找到她的如意郎君!王瑶的病情稍稍好一些,她的父母就开始张罗给她找对象。这时,他们才发现当年追求过王瑶的,上门求过亲的都躲的远远的了,总是用各种借口拒绝王瑶的亲事,倒是有人上门提亲,要么是农村的没有工作,要么是人品不好,或者是生理上有什么缺陷的,这使王瑶的妈妈流了好多眼泪,恨自己姑娘的命苦,天仙般的女子,竟落到这般下场!想着想着她又落了一回眼泪,发誓找不到合适的人家,王瑶宁肯不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