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绒麟此刻并不关心焱炎出现在河西的缘由，他满心关注的是自己的儿子是否参与了这起可怕的事件，以及参与的程度究竟有多深。倘若儿子真的深度卷入其中，那对他而言，无疑是一场万劫不复的灾难。

他韩绒麟仅有这么一个儿子，无论如何，他都要想尽办法让儿子躲过这一劫。就在刚才，秘书带来消息，称警方已在受害人身上发现一条极为重要的线索，尽管这条线索目前仍像一个谜团，但谜底似乎直指林楚楚认识的某个人，且这个人就在那帮歹徒之中。因为林楚楚留下了一个血字，而这个血字极有可能与其中一名凶犯的名字相关。

韩绒麟一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心急如焚，立即命令秘书，无论如何都要弄清楚林楚楚究竟留下了一个什么字。

与此同时，焱冷炎夫妻也在为自己的儿子忧心忡忡。

焱冷炎这一天几乎都待在医院里。起初，他接到保卫科的报告，得知自己好友林子睿的女儿林楚楚在青溪河的林子里遇害。对焱冷炎来说，这个消息带来的震撼是巨大的。且不说他对这个女孩的喜爱，以及楚楚对自己儿子的重要性，更重要的是，楚楚是林子睿夫妻的心头至宝，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如同他们的天一般重要。焱冷炎虽然答应保卫科，会亲自将这件事告知林子睿，但他真的不知道，当好友听到这个噩耗，会是怎样的反应，他的世界是否会就此崩塌。

那时，焱冷炎还不知道这件事与自己的儿子有关。他接到报告的时间大约是清晨四点左右，此时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彻夜未归，就连睡在身边的妻子墨梅也同样毫不知情。

墨梅听到他接了个电话，然后起身穿衣服，只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院儿里出大事了？”

焱冷炎身为参谋长，军区里大大小小的事务，几乎都由他来处理。正司令陈震近年来身体欠佳，年事已高，几乎常年都在医院养病。目前军区的工作主要由副司令韩绒麟主持，但韩绒麟极不愿处理那些琐碎的小事，所以一般的事务，各个部门都会找焱冷炎解决。无论白天黑夜，打电话找参谋长处理事务都是常有的事，墨梅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她曾多次提出要分房睡，焱冷炎却开玩笑说，两人都忙得不可开交，要是再分房睡，恐怕一个月甚至两个月都见不上一面。还是一起睡，至少每天都能碰面。

墨梅听后笑了笑，便不再提此事，继续忍受着半夜电话对她清梦的骚扰。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她是天河市众议院院长，对天河市府拥有监察权，同样忙得不可开交，也时常会在半夜接到工作电话。这也是她提出分房睡的理由之一，毕竟他们对彼此的干扰是相互的。她当然明白焱冷炎说得没错，如果真的分开睡，或许三个月都难以见上一面。

焱冷炎夫妻由于工作忙碌，对孩子的关注自然减少了许多。好在两个女儿已经长大成人，无需他们过多操心，唯一的儿子焱炎又很争气，让他们省了不少心。

省心的同时，关注度下降，所以墨梅也同样不知道，睡在楼下的儿子一夜未归。

焱冷炎穿好衣服，匆匆赶到了花房的小院。

当林子睿听到急促的敲门声，打开院门，看到站在外面的竟然是焱冷炎时，不禁大吃一惊。但在吃惊之余，他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感觉到一夜未归的女儿可能出事了！

林子睿夫妇和焱冷炎夫妇的情况不同。他们平日里闲来无事，主要精力都放在打理花房里的花花草草上，也花不了太多心思。夫妻俩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女儿楚楚身上。无论是林子睿还是宣敏，对楚楚的一切都极为敏感。楚楚开始和焱炎恋爱后，她的所有变化都被父母看在眼里，这让林子睿夫妇十分欣慰。焱炎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也算是他们的半个徒弟，两个孩子的恋爱又得到了焱冷炎夫妇的认可，这更让他们彻底放心，觉得从此以后，楚楚有了可靠的依靠。

两个孩子正处于热恋之中，每当楚楚拉着焱炎外出，或者焱炎来邀楚楚出去玩时，林子睿夫妇都很放心。即便有时他们回来得晚一些，夫妻俩也从不着急。

就像昨天，两个孩子在小院子里吃了晚饭。饭后楚楚要送焱炎回去，林子睿心里明白，两个孩子是想找个更私密的地方倾诉衷肠。焱炎第二天就要离开，这一去就是三年，楚楚有些不舍也是人之常情。所以，楚楚很晚还没回来，林子睿和宣敏并不十分担心。他们坚信，再晚焱炎也会把楚楚送回来。何况，两个孩子最多就是去了大院后面的青溪河，那里离大院很近，还有巡逻队，能出什么事呢？

然而，此刻焱冷炎突然来敲门，林子睿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妙。

“冷炎兄，怎么是你？出什么事了？”林子睿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子睿兄，我来告诉你一件事。可你一定要撑住啊。”焱冷炎紧紧握住林子睿的手，眼中噙着泪水。

林子睿盯着焱冷炎，追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楚楚她……”林子睿没有说下去，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子睿兄，楚楚这孩子，她……”

“她怎么啦？”林子睿死死抓住焱冷炎的手。

“她……她……”焱冷炎实在说不出口，背在身后的手向跟来的保卫科长摆了摆。

“你来说吧。”

查曲园向前跨了一步，站在林子睿面前，说道：“林师傅，请节哀顺变……”

查曲园的话还没说完，林子睿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就要倒下，幸亏焱冷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子睿兄，你怎么样？”

林子睿晃了晃，站稳身子，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一字一顿地说：“你—说—完。”

“您的女儿林楚楚，被人发现在青溪河林子里，等我们和警察赶到时，人已经……我们现在陪您过去认尸。”

林子睿心中充满了错愕、惊讶和悲痛，所有复杂的情绪都化作夺眶而出的泪水。但他还是在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本应和女儿在一起的孩子，那个他以为可以让女儿托付终身的男孩子。

“冷炎，焱炎呢？焱炎在哪里，他为什么没有保护好楚楚！”林子睿的声音冰冷而充满责问。

“啊？你说什么？焱炎？焱炎和楚楚在一起吗？”焱冷炎大吃一惊。

他转身问查曲园：“查科长，怎么回事？”

查曲园一愣，心中暗叫不好：“坏了，大院里死了一个花匠的女儿，已经够麻烦的了，现在居然又牵扯上了参谋长的儿子。这可如何是好？”

查曲园拼命摇头：“参谋长，现场并没有第二个人。”

“什么？焱炎不在，他居然把楚楚一个人丢在了林子里？”林子睿顿时暴怒，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他无法想象，自己如此信任的男孩子，竟然在危急时刻弃自己的宝贝女儿于不顾。

此时，焱冷炎才想起，自己并不知道儿子现在是否在家。

他紧紧握住林子睿的手，说道：“子睿兄，你先冷静下来。我们先去看楚楚，我马上会弄清楚这件事。我向你保证，一定让焱炎给你一个交代！”

小院的屋子里传来宣敏的声音：“子睿，是谁啊，楚楚回来了吗？”

林子睿浑身一震，强忍着悲痛，朝里面喊道：“没事，你睡吧，是冷炎来找我有事，我马上出去一趟。”

“好吧，你问一下，楚楚是不是和焱炎在他们家里？”

林子睿强忍悲痛，向焱冷炎示意。

焱冷炎明白了他的意思，提高声音说道：“嫂夫人，我找子睿兄去办件要紧事。楚楚在我那里，你放心吧。”

林子睿关好院门，几个人坐上焱冷炎开来的车。

上车前，焱冷炎对跟着的警卫员下令：“你马上去一趟家里，看看我儿子在不在？”

焱冷炎陪着林子睿先去警署认尸。在警署的验尸房，林子睿一眼看到了被白布盖着的女儿，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焱冷炎搀扶着林子睿，好不容易才让他在林楚楚的遗体前站稳。

旁边的法医季息符和舒雅，已经无需再确认身份。

季息符低声对林子睿说：“请节哀顺变吧。我会安排先将她送到仁和医院去。我想家属办理后事，总需要一些时间。”

林子睿点点头，焱冷炎搀扶着他朝外走。林子睿忽然望着季息符问道：“我女儿究竟是怎么死的？”

季息符看了舒雅一眼，又看了看焱冷炎的军装，最后看向林子睿，说道：“她遭到多人性侵，下体严重撕裂，因大出血没有得到及时抢救……在法律定义上，是被‘轮奸致死’。”

季息符艰难地说完最后四个字。

林子睿难以置信地紧抓着焱冷炎的手：“这，这……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

焱冷炎的表情同样充满了震惊与愤怒。

“警方有线索吗？”

舒雅摇摇头：“我们在现场并没有收集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目前正在展开侦查。只能根据法医对尸体的初步鉴定，确认犯罪嫌疑人不少于四人。究竟是四个还是五个，还需要进一步的证据。”

焱冷炎想到自己的儿子，追问道：“你们在现场难道没有发现另一个男孩子？”

“没有，我们是接到你们巡逻队的报警后赶到现场的，基本是和你们的保卫科一起到的。现场只有受害人的尸体，没有其他人。不过我们也判断，林楚楚应该是和另外一个男孩子一起在林子里遭到袭击。至于那个男孩子是谁，我们并不清楚。看来你们是知道的。”

“应该是我的儿子焱炎。”焱冷炎皱着眉头回答。

此刻，他已经可以确定，自己的儿子也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