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炎兄，这般时辰寻我，可是出了大事？”林子睿握着门栓的手微微发颤，总坛护卫科的人跟在焱冷炎身后，绝非寻常拜访。

焱冷炎按住他的肩膀，指腹因用力而泛白：“子睿兄，你且稳住——楚楚她……”

“楚楚怎么了？”林子睿猛地攥住他的衣袖，花房清晨的雾气凝在他鬓角，瞬间结了层寒霜。

焱冷炎喉头滚动，终究是侧过脸，对身后的查曲园道：“你说吧。”

查曲园抱拳躬身，声音压得极低：“林师傅，今晨巡卫在青溪河林子发现令嫒……已无气息。总坛命属下前来，请您去认尸。”

“哐当”一声，林子睿手里的门栓掉在地上。他踉跄着后退，撞在院墙上的月季花丛里，带刺的花枝划破手背，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不可能……昨夜她还笑着说要给焱炎绣个平安符……”

“子睿兄！”焱冷炎赶紧扶住他，见他双目赤红，忙道，“事已至此，先去看看孩子吧。”

林子睿猛地抬头，眼中血丝迸裂：“焱炎呢？他答应过我会护着楚楚的！他人呢？”

焱冷炎心头一沉——他竟忘了问儿子的去向。转头看向查曲园时，对方慌忙摆手：“参谋长，现场没见着其他人，只有……只有林姑娘一人。”

“好一个焱炎！”林子睿突然暴怒，挣脱焱冷炎的手就要往院外冲，“我去找他问个清楚！”

“子睿兄！”焱冷炎死死拉住他，“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我已让人回府查看，若焱炎在家，定让他给你一个说法！”

正拉扯间，屋内传来宣敏的声音：“当家的，谁在外面吵？楚楚回来了吗？”

林子睿浑身一僵，突然捂住脸蹲下去，肩膀剧烈地颤抖。焱冷炎会意，扬声道：“嫂夫人，我带子睿兄去总坛办点事，楚楚在我府里陪焱炎收拾行装呢，您放心歇着。”

安抚好宣敏，焱冷炎搀扶着失魂落魄的林子睿上了马车。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到了刑巡司验尸房，寒气扑面而来。季息符掀开白布一角，林子睿只看了一眼，便猛地捂住嘴，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那身他亲手缝制的浅绿罗裙沾满泥污，平日里灵动的眉眼紧闭，再也不会对他笑了。

“法医，小女……究竟是怎么没的？”林子睿的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血。

季息符避开舒雅投来的目光，沉声道：“遭多人围殴，要害处受创过重……没能撑到巡卫赶到。”他刻意略去了那些不堪的细节，只将“袭击”二字说得格外沉重。

林子睿踉跄着扑到停尸台边，指尖刚要触到女儿冰冷的脸颊，又猛地缩回，像是怕惊扰了她的安眠。“他们……他们为什么要对一个姑娘家下此毒手……”

舒雅上前一步，声音肃穆：“林师傅，现场遭夜雨破坏，暂未发现凶器，但从脚印判断，行凶者至少有四人。我们怀疑，林姑娘当时应与同伴在一起，不知您是否知晓她昨夜的行踪？”

“同伴？除了焱炎还能有谁！”林子睿猛地转头看向焱冷炎，“他今早就要去青云武校，昨夜楚楚说要去青溪河给他践行……”

焱冷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青溪河正是儿子常去的地方，若楚楚真是与焱炎同行，那儿子此刻在哪？是逃了，还是……

他不敢再想，对警卫员厉声道：“去河西医馆！方才接到消息，望天台发现个昏迷的少年，快去看看是不是少爷！”

警卫员领命而去，验尸房内陷入死寂，只有林子睿压抑的哭声在回荡。舒雅看着他颤抖的背影，对季息符使了个眼色——今早从楚楚指甲缝里发现的布料碎屑，带着淡淡的龙涎香，那是总坛高阶子弟常用的熏香，绝非普通人家所有。

“林师傅，”舒雅轻声道，“楚楚临终前，在掌心留下个血字，像是‘燝’字，您可有头绪？”

“燝？”林子睿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困惑，“那不是……韩副舵主家公子的名字吗？灿燝……”

焱冷炎心头剧震——韩灿燝？那个总跟在焱炎身后，看楚楚时眼神总带着异样的少年？

恰在此时，警卫员跌跌撞撞跑进来：“参谋长，找到少爷了！在河西医馆，头部受创昏迷不醒，墨夫人正守着他呢！”

焱冷炎松了口气，随即又提心吊胆——儿子昏迷，韩灿燝的名字出现在血字里，这其中究竟藏着怎样的阴谋？

林子睿却像是没听见，只是死死盯着停尸台上的女儿，喃喃道：“我说昨夜怎么心神不宁……原来那孩子是在跟我告别啊……”

晨光透过验尸房的窗棂照进来，落在楚楚苍白的脸上，竟有种诡异的安宁。焱冷炎望着那抹晨光，突然觉得总坛的天，怕是要变了。韩绒麟近日正因舵主之位与自己明争暗斗，如今他儿子的名字出现在命案线索里，这盘棋，怕是越来越复杂了。

舒雅悄悄退到门外，对属下吩咐：“去查韩灿燝昨夜的行踪，还有，把青溪河周边所有药铺、医馆都查一遍，看有没有人在凌晨处理过外伤。”

风从刑巡司的巷口吹过，带着河面上的湿气，也带着一场风暴将至的气息。这场围绕着花匠之女的命案，显然已牵扯到总坛最核心的势力博弈，而他们这些刑巡，能做的，便是在这漩涡中，守住一丝清明，还死者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