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芩苏心思敏锐,见蒯成超态度强硬,便知此事背后定有干预。他悄悄拉了拉谭书宇的衣袖,示意不必再争。
待蒯成超离去,刘流火摊开手,无奈道:“我也没办法,你们照令执行吧。”
蓝芩苏拉着谭书宇回到警长办公室,舒雅也跟了进来——方才在外头,她已听见几人争执。
“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变成这样?”舒雅满心懊悔,当初那个引蛇出洞的主意,如今竟似引火烧身。
她在医馆见过焱炎一家,对他们印象极好。焱冷炎夫妇待人谦和,毫无高官架子;病床上的焱炎,谈及林楚楚时眼中的悲痛绝非作伪,她坚信这样的少年不会伤害心上人。若说他身上有疑点,那定是有未查明的隐情。
先前得知林楚楚的同学韩灿燝,既是学校里的恶霸,又与清溪镇上那群在刑巡司挂过号的混混往来密切,她几乎立刻将“火”字血书与韩灿燝联系起来。虽知晓其父亲是总坛副舵主韩绒麟,背景棘手,且是独子定然被护得严实,但她仍想出散布风声的主意,盼着对方心虚露马脚,好寻到更多证据。
怎料事态完全偏离轨道。半天之内,所有舆论都转向焱炎,更凭空冒出一条小船,船上那把属于焱炎的折刀,硬生生坐实了“作案后渡河内讧”的传言。如此一来,证据链看似完整,焱炎的重大嫌疑竟成了不争的事实。
“这不怪你。”蓝芩苏看出她的不安,温言安慰,“眼下只能先去焱府沟通了。”
谭书宇揉着额头,满脸无奈。
“焱炎还在医馆。”舒雅低声道。
“我们不宜去医馆带人,那对焱家影响太坏。”蓝芩苏打算拖延,“等他出院再说。”
话音刚落,通讯符响起,是医馆负责监视的刑巡打来的。舒雅接完通讯符,看向两人:“现在怎么办?他们说焱家夫妇正带焱炎过来。”
“我去总坛见焱参谋长吧。”事到如今,蓝芩苏知道只能亲自出面。
三人商议片刻走出办公室,恰遇焱冷炎夫妇带着儿子迎面走来。
听完谭书宇的安排,焱冷炎点头,目光落在他胸前的徽章上:“你是谭警长?”
“正是。”谭书宇挺直脊背,指着蓝芩苏与舒雅介绍,“这位是河西刑巡司的蓝芩苏警长,这位是我的属下舒雅,此案由我们负责。请焱参谋长放心,我们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我儿子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不必给我交代。”焱冷炎语气沉肃,“但你们必须给死去的孩子一个交代!一个花季少女枉死,若抓不到真凶,刑巡司还有何用?”
墨梅上前一步,补充道:“也得给天河城百姓一个交代。为配合调查,我们亲自送他来。”
蓝芩苏连忙道:“焱参谋长、墨院长放心,我们定会妥善安置令郎,绝不让他受委屈。”
焱冷炎朗声大笑,拍了拍儿子的肩头:“这点我倒放心。我这儿子向来不吃亏,这次竟被人打了闷棍,倒是稀奇。”
舒雅忍不住好奇:“焱炎很能打吗?”她听出话外之意——按焱炎自述,遇袭时第一时间便被击倒,这显然是有预谋的偷袭,或许歹徒本就忌惮他的身手,否则四五个壮汉不必如此忌惮一个少年。
焱冷炎满脸自豪:“别看他未满十七,三四个成年人未必是对手。三岁起便跟着我习武,格斗擒拿样样精通。”
焱炎有些不自在,低声道:“是我当时失了警觉,没料到林子里会有人偷袭。”
“不说了。”焱冷炎收敛笑意,“儿子,去吧,权当是人生一场磨砺。”
谭书宇看向舒雅:“舒雅,你送他去羁押所。我和蓝警长还有事,与焱参谋长、墨院长谈谈。”
舒雅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吧,焱大少。”
“别叫我大少,叫我焱炎就好。”焱炎转过身,向父母深深鞠了一躬,“爸妈,我走了,你们多保重。”
焱冷炎颔首,墨梅挥着手嘱咐:“去吧,自己当心些,羁押所不比家里。”
焱炎应了声,大步走向停在门口的刑巡马车,舒雅紧随其后。阳光落在少年挺直的脊梁上,明明是赴羁押之所,却走出了几分奔赴沙场的坦荡。
舒雅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方才焱冷炎的话——能以一敌四的少年,怎会轻易被击昏?又怎会将随身折刀遗落在逃跑的船上?这其中的疑点,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头漾开层层涟漪。
办公室内,焱冷炎望着窗外渐行渐远的马车,对谭书宇道:“我儿的身手,你们或许不知。但青溪河对岸那把刀,绝非他失手遗落。若真是他要逃,怎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
谭书宇与蓝芩苏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是啊,这把刀太刻意,刻意得像有人故意放在那里。
总坛的风穿过窗棂,带着青溪河的水汽,也带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将至的气息。焱炎坦荡赴羁,看似落入困局,却或许正是破局的开始——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藏着最接近真相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