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秋阳下的朝阳河波光粼粼,像一条飘柔的蓝色丝带,把另外两个方向流来的河流挽起,拧成一个结,一起向南流去。三条河虽然来自于不同的方向,却在三河湾汇聚在一起,找到了共同的出发点。

走南闯北的人们,走到这里,看见有如此丰美的自然条件,纷纷歇下脚。三条河流拥有着自己的流域,各自取势。来这里的人们也依照三条河流的划分,去河滩、山坡、林地间开垦属于自己的土地。人们随便在自己的土地边,压个炝子,搭个窝棚,倒是乐哉悠哉。只是这般散落着分布四处,优劣马上就能体验到了。

种上了庄稼,快成熟的时候,便招来了山上成群的野猪。野猪来了还不算,它们的身后总会尾随个狠角色,专捡吃落单儿的猪崽或者老弱的野猪。大多的时候,这个狠角色是土豹子。有两次竟然是老虎妈子!它们叼走了野猪,也把住在窝棚的人给吓掉了魂儿。此时,方才让这些散落的人们想到,还是扎堆的好,大家聚在一起是在积攒起人气,不管是什么,横竖都不怕。村落便在这种情况下,整齐规划起来,因为河流,便有了河东村与河西村,彼此见面都是用“俺们那儿,俺们那儿”来说话,不由自主地透出对自己所住方位的惬意。

随着一拨又一拨的山东人和河南人的涌入,村庄在不断的添人进口。该开的荒地越来越少,不经意间,所开垦出的土地连成了片。大片的玉米,大片的黄豆,随着季节的变化,这里的风貌也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曾经的蛮荒之地,变成了肥沃的产粮地,人勤地不懒,丰收是可以手拿把攥的。

李海林和秀苗是来到这里最早的一批,早早在这里安家,有优先选择地块的权力。所开垦出来的土地,不但土壤肥沃,而且位置也非常好。

离家有几百米远的北山坡上的这块地,有四五亩地之多。当年李海林来到三河湾,便一眼看中了这块地。这里窝风向阳,而且日照时间也长,暄腾腾的土地种啥得啥。刚开出地的那年,这块地种了一块萝卜,到秋后,一个个大萝卜长得像一截截木头轱辘似的立在那里,这个招人稀罕啊!今年种的是一片玉米,嗬!一个个玉米棒子快赶上柴禾轱辘了,谁看了谁都喜欢。

老汪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人,在老家山东时,就是莳弄土地的好手,来到东北,立即显现出热爱土地的本性。这片庄稼的长势,让他惊叹啊!真不愧是流油的土地啊,这般壮硕的庄稼从来没有见过,在这里却见到了。这片土地让他由衷地喜爱着,让他浑身的骨头节都“咯嘣”直响,浑身的力量瞬间迸发了出来。这么大的一片玉米,他只用了两天就撂得差不多了。

秀苗此时挺着大肚子站在垄台上,坐不下,也哈不下腰,可是玉米棒子得有人去掰,不能什么活儿都指望着老汪,她心里着急啊,地里的活儿已经堆积成山了。

李海林因为不能来到地里,主要是因为离家远,不可能靠挪动着板凳来到这里,他一个人在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去喂喂鸡鸭,真成了没用的人。他知道这些农活要尽早不尽晚,早些收回家就安心了,东北这天气,一场秋雨一场寒,秋霜临近,离飘雪就不远了,真的被一层大棉被一样的雪给捂上,就只能从雪里往外抠,想哭都来不及。

秀苗回家准备饭,看见海林六神无主的样子,想安慰他却又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在家这个样子,还不如把他带到庄稼地里去扒玉米呢。可是要搬动他却不容易,自己这个身板儿,是弄不了他,只能去外面找个牛车,把他拉去北山坡。秀苗在街上截住一辆拉地的牛车,好在离得不远,算不上是个事儿,人家就答应了。

李海林上车也是人家帮着搬上去的,这时候才觉得他就是一件物品,一件搬动起来非常麻烦的物品。秀苗心里不由地闪过一丝忧虑,这样的搬动,日后不会少的,这可咋办呢?

别看李海林没有两条腿,两只手却很强悍,扒起玉米来可是够快的,一颗焦躁的心都体现在两只手上,扒完这一铺玉米,连忙两只手支撑着在地里爬着,向下一个玉米铺子爬去。

秀苗看在眼里,不由地又心疼起他来,她想坐下来加入掰棒子的行列,谁知两只脚吃不准力度,一下子跌坐到垅台上。这一坐,引发了不好的状况,她感到肚子一阵阵的痛,她猛然惊觉,不好,是不是动了胎气?这些日子,处处的小心着呢。今天早上,她一直忙活着,忘了这码事。此时,肚子一阵紧似一阵的疼痛,难道孩子没有坐住,要出来吗?现在才刚刚七个多月啊,这时候,就着急出来,还能活吗?

秀苗痛苦地低声叫着,在田地间疼得翻滚,把正在忙活的海林给惊到了,忙爬过来。秀苗瘫倒在地上,大大的肚子在蠕动着,那是里面的孩子在闹腾,不安分地挣扎着。

老汪就在不远处割玉米呢,海林不得不去喊他。老汪忙跑过来,情况紧急,得抓紧送回家去,不然孩子恐怕要生到野地里。他顾不得许多,弯腰便把秀苗抱起来,大踏步地往家里奔。海林无能为力,看着别人抱起自己的女人,心口一阵阵的剧痛。他痛苦地喊着:“要小心啊,要小心啊。”把头扭到一旁去,不忍心再看下去。

回家的路有些远,秀苗就这么被老汪抱在胸前,还是很耗费体力的。他的身上散发着浓重的汗味,第一次让她觉得这么好闻呢?那是一个男人该有的味道。虽然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一个陌生的男人,心里却有十足的安全感。这是一个男人强有力的臂膀,紧紧地箍住自己的身体,她情不自禁地把两只手挽住男人的脖颈,自从李海林受伤以来,她的心一直都在空虚之中度过,此时,她的心如此的安定,如此的享受,她甚至想象着脚下这条路再漫长一些才好,那样可以在他的怀里时间更长一些。

老汪走得急,脚下有些拌蒜,差一点倒下,不过,他踉跄着还是站住了。两个人不由地对视一眼,男人的目光有些许柔情,而女人的目光却有许多热烈,这一刻交汇在一起,两个人产生许多的默契。秀苗猛然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身上的某种气质,吸引住了她,让她产生了许多依赖,是一个健全男人身上的强健吗?她也说不清。

家里有人帮忙,邻居王婶有这方面的经验。她生过好几个孩子,当然有这方面的经验,把她找来是最好的。孩子不足月,能不能活下来,还两说。她的嘴里念叨着,像是安慰秀苗,也像是给自己一颗定心丸。

“七活八不活,七活八不活,没事,没事,孩子一定没事的!”

秀苗眼泪汪汪地看着她,神神叨叨的样子,放下剪子,又拿起笤帚,不知道忙什么好。她这是紧张的,说明此时的自己很凶险,她预感到了什么,痛苦是人生的本来姿态,多一些痛苦,她不怕,只有咬牙坚持住,再大的痛苦都能挺过去。这一刻,她出奇的平静起来。

秀苗安静地躺炕上,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她反而劝着王婶。“咱什么都有,就差这个孩子了。他来了,咱家就齐整了,没啥可怕的,就是孩子有些着急了,再晚几天来就更好了。”

王婶什么事情都经历过,秀苗的心情让她也稳了下来。是啊,没啥可怕的!老人家嘴里念叨着,也开始不慌不忙地准备起来。先看看秀苗的身体状况,再去准备应用的物品,生火烧水,把剪刀放到开水里煮一煮。她一边准备,一边询问秀苗的感受。啥感受?就是肚子疼。王婶微微一笑,却这样说:“为自己心上人生孩子,身上就有力气,生起孩子来也就顺当。”

听她这么说,秀苗心里装得是海林,是她真心喜欢的男人。痛楚像一波波浪潮涌来的时候,她不由地叫着,却真的感受不到多少疼痛,她不由地回味这句话,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作用呢?

外面刮起了风,把窗户吹得呼呼作响,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下雨声。这天说变就变,一早还是个晴天呢。杵在屋里的老汪,突然想起地里还有个大活人呢,扔在那里可怎么行?他想都没想,一下子便冲出门去。

雨越下越大,老汪跑上山坡,看见那个男人端坐在雨中,好像是一块石头一般,雨水洗刷下他所有的棱角,要打磨成圆滚滚的形状。老汪来到他的面前,蹲下身去。这个男人已经说不出话来,默默地爬上他的背,两个男人没有一句话的交流,雨声浩荡,也覆盖了内心的情感翻覆。两个人就这么在这样的环境里,有了第一次情感上的交融。

当两个男人湿漉漉地进了屋,迎接他们的竟然是一个婴孩的嘹亮哭声。他们不由地一愣,以为是听岔了耳朵。王婶刚刚把孩子的周身擦洗干净,裹上一条毛毯,眉眼嬉笑地抱到他们的面前。“恭喜了,恭喜了,是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啊!”她一边说,还一边打开毛毯,把孩子的小牛牛亮给他们看。两个男人不由地欢欣鼓舞,特别是李海林,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感谢着,也不知道他在感谢谁。

这个家苦难多了些,注定要有更多的苦难随着孩子降生而来。苦难多了,反而觉得心里安然了,没有多少苦难的人生,会少些安稳。苦难多一些,又如何呢?

秀苗生孩子了,暂时不能下地,便多麻烦王婶前来照顾。两家的关系一直都很好,秀苗就像王婶的亲女儿一样。秀苗不能下地,两个男人却有非常默契的配合,老汪每天都背着海林去下地,玉米已经都撂倒了,便把他放到玉米地去扒玉米,自己则去割黄豆。黄豆地并不远,有三亩多地。另外,还有瞅机会去拉玉米,牛车是老于家的,这个赶车的小伙子就是跟老汪一起来的郑春发。

老汪是在逃难的路上遇到两位小伙子的,一位叫郑春发,另一位叫黄永乐。他们之间都不认识。老汪是山东人,而这两位小伙子是河南人,他俩是一个村的,因为发大水,家乡被淹了,实在没活路才跑出来的。一起搭伴来到三河湾,遇到了一家招亲,两个人都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彼此这样说,谁没选上,也不要生气,大不了再去别处。

是啊,秋收时节,用人的地方多,可是招女婿的地方却不多。两个人虽然熟悉,在这个方面却不想让,心里都在较着劲。郑春发这个小伙子心地善良,干什么事情都是一板一眼的,没有啥弯弯绕(东北方言,诡计多端),黄永乐却不同,小心眼不少,还会看眼色行事,有不少花花道(东北方言,花招儿),他心里明白,谁得手这个女人就是谁的。

小曼是个不错的女孩子,刚刚十八岁,亭亭玉立的一个秀美的大姑娘。两个小伙子一起进了家门,两个之中选一个,她觉得很有意思。两个小伙子都能干,一个不蔫声不蔫语,一个却很能说,在爹娘面前能说会道,在自己的面前显殷勤。她喜欢这个能说会道的,所说的话让心里舒服。爹娘却不是这么看,悄悄地跟她说,能说会道的不一定就靠得住,这样的人都有根花花肠子。她却不信,能说会道有啥不好呢?会哄人开心不好吗?不比闷葫芦强百套吗?

想归想,秋收进行了一个月了,结束了就要有分晓,考验不能没完没了啊!是的,不能没完没了。这天,小曼去给地边看地窝棚里的爹爹送饭,却不巧爹爹不在,她以为是出去地里转转呢,一会儿就会回来的。她在窝棚里等着,没想到,等来了另一个人。这个人是黄永乐。

这些日子,黄永乐似乎一直都在等着这个机会。老于头在地里看护庄稼,平时都是老伴去给送饭的,老伴临时有事,便改由小曼去送。黄永乐不过是想去献献殷勤,便尾随而去。没想到,窝棚里没有别人,他临时起了邪念,动起了歪心思。他想生米做出熟饭,只是火候还欠点儿。他预行不轨,小曼不从。正在僵持,老于头却出现了。

黄永乐在这里没有了出路,只能自行离开。郑春发成了唯一合法的赶车人,也是理所应当的。两位年轻人的对决,也因此见了分晓。这件事不怨谁,就怨自己心不定,耐不住性子。心里有短,再想维护着已经来不及。黄永乐觉得在三河湾住下去没有意思,就干脆卷铺盖走人。

老汪来找郑春发,求他给拉地,当然可以了。两个人商量好工钱,一天抽时间给拉两趟,估计有几天就可以拉完,到时候,按照趟数,一起算钱。毕竟两个人是一起来的,小郑有些抹不下脸。他毕竟还没有正式入赘,还只是个赶车帮忙的,等到真的当起这个家,自己说了算,就不会收啥工钱。

是啊,老汪为小郑高兴,同时也为小黄担心。担心他找不到活儿,会冻着饿着。不过,转念又一想,一个人不实实在在地摔个跟头,是不会牢记教训的,吃个亏也不见得是坏事。小郑已经差不多正式成为老于家的女婿了,老汪想想自己还在半半落(东北方言,半道)呢,没有啥结果。他还是很看好秀苗这个人的,心地善良,知冷知热,暖人心肺,让老汪死心塌地干下去,一定会有个好结果的。

老于家的活儿也很多,这两趟都是排到下半晌。没有办法,人家的牛车人家说了算,总得看人家的脸色。

老汪跟着牛车来回装卸,玉米棒子卸到院子里,他马上又用簸箕一搂,倒进玉米楼子里去。两车玉米在院子里堆成了小山,他不嫌苦累地干着,让屋里的人都竖大拇哥。王婶由衷地感叹着:“这样的男人,真是雇着了,真能干啊!”她这么说,好像也在暗示着什么,秀苗在炕上坐不住,急着下地去看看。把王婶给吓着了,忙按住她。“这个月子可不比平常,要在炕上猫足了月才行啊!反正人是你的,以后慢慢地看呗!”她这么说,不禁忍不住的笑颜,让秀苗心里有说不出的蜜意。

秀苗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娇贵,下地去看看也没什么,她只是想跟这个人表达一下自己的感动而已。不管什么人,话要说到,心要做到,只是她这个人的原则,不能改变。她出门来劝他快进屋歇歇,明天再干吧。那个男人看她走出门来,心里也有些吃惊。对她这份关心,心里已经领会到了,却依旧固执地摇摇头说:“啥活儿都怕攒起来,越攒越多。今天的活儿今天干完,明天还有明天的活儿呢。”说着,又撮起一簸箕,送到了玉米楼子里。

两个男人的接触,秀苗不知道他们都是什么态度。李海林在老汪的背上一连几天,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她希望两个男人能够相融,能够在某些事情上,相互理解。李海林表面上很平静,其实,他的内心深处不一定会平静。他是个要强的人,却因为伤残而不得不低头。这些日子都是老汪一个人在辛勤付出,李海林由一个家庭的主角,渐渐地退到后面去,这个过程他得慢慢去适应。

玉米都收回来了,就剩下黄豆。在村东头有一块大空地,是专门用来打场的。差不多家家的黄豆都堆在那里,让阳光和风抽干剩下的一些水分,然后再排号打场。

老汪没有相中这个场院,他在房前屋后转悠了一番,觉得自家前园有块空地是可以改造出一块场院,就不必去和别人一起去挤。他把想法与秀苗和海林说,他俩不由一愣。从场院里退出来,就没有相互帮助了,在一起可以用一下牛和农具,那样会省很多力。

老汪笑了,他说出了自己的观点,也就是主要问题所在。如果我们有牛呢?何必去跟人家去挤?自己有一个场院该多好?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为啥看别人的脸色?

秀苗和海林相互瞅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这时候说什么有用吗?干也干不了,说了都是白说。老汪说到做到,他利用早起晚归的时间去平场地,先平出存放黄豆的地方,然后开始平打场的地方,因为就在屋前不远,秀苗时常去看看。场地已经初具规模,一些凸起的卧牛石已经挖了出去,他还去山根下的黄泥坑里,挑来不少黄泥,来垫场地的低洼处,并用木墩夯实。黄泥的粘合度是最好的,湿乎的时候挖来,夯结实了,慢慢地干透,会变得非常坚硬,像石头一样。

他就这样一挑一挑地把黄土挑来,把场地垫平、夯实,他这般任劳任怨,踏踏实实,才来了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把场院建好了,可以年年用,可以年年借到力,这是多么朴实的想法啊!秀苗非常感动,她觉得不能让这样的老实人吃亏,自己真的该做些什么了。

孩子已经满月了,她也觉得身体恢复了许多,已经到了该下地的时候了,尽管海林不让她下地,让她在炕上多躺几天,可是,一想起外面热火朝天的景象,她就浑身长草,心里起毛(东北方言,心里不安),她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欲望,还是出门去了。

黄豆已经都收了回来,堆在刚平整出来的场院里。场院很僻静,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流过,田地里已经收得差不多了,玉米铺子还在地里,半截的森林露出的慢坡是山岗。野芦蒿一丛丛地遍布河湾,白色的芦花在轻轻摆动着,偶有飞鸟啼鸣,却在不远的森林里,悠悠然传送过来。

看见高大的黄豆堆,心里出奇的踏实。老汪还在挑黄泥呢,场院里还有不平的地方,他要完全都垫平。秀苗喜欢他干活的样子,专心致志,一丝不苟。在她的眼里,场院已经很完美了,他还是不放心,手里攥着铁锹,一点点不起眼的小坑,都要铲点土,拍结实。

黄豆堆前有块大石头,是平场地时挖出来的,却正好当做休憩的板凳用。看见秀苗走来,老汪笑笑,坐到石头上拿个火(东北话,抽烟。),一股辛辣的烟雾飘来,秀苗却不觉得怎么呛,相反,却觉得那么的好闻呢?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忸怩,很自然地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

秀苗身上散发着一股乳香,孩子已经满月了,壮实的很,奶水也够吃。秀苗有个能养育的身体,秀颀而不失健壮。她坐到男人的身边,瞬间便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她没有多想,轻轻地挨过去,就好像一叶小舟轻轻地靠岸,岸接纳了它。

一个月过去了,该支付工钱了。这个家没有多少钱可以支付,秀苗心里过意不去,不想赖账不算,那怎么办呢?

她想给这个男人一个大胆的暗示,自己的身体,是最好的结算方式,他的任何想法都可以在她的身上得以实现。这些天,他辛苦了,没有什么可以奖赏给他的,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是最好的奖赏。她抬头看着他,两只眼喷射出爱的火焰,去灼烧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已经被烧焦了,快拿不成个了,他已经不能自己了。他哆哆嗦嗦地把手按到她胸前,似乎在试探着。她把自己的胸向上挺一挺,便是最好的回应了,鼓励着那只手去做出更深入的举动。

一张充满烟味的嘴伸过来,这股味道没有降低她心里升起的欲望。他开口说话,低低的,低得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

“身体能行吗?”他有些焦躁。

“已经好了……”她喃喃地回应。

已经好久没有这般激情了,自从海林受伤,秀苗便再没有让男人上身,她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想。家境的贫困,让她想不起这些。现在,孩子已经生下来,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家境也慢慢地好起来,她才想起自己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禁锢着自己,让自己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无性的机器,她做不到。她在内心深处已经接纳了这个男人,便不管不顾地扑上去,得到他。

男人焦急万分,汗水顺着额头涔涔而下,滴着她的雪白肌肤上,让她感觉到了酥痒。她的一双灵巧的小手,宛如是解开他温柔梦乡的钥匙,引导着他一步步走向人生的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