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青衣男子这才转头面对诸天明,问道:“你看得出我使的是刀法?”

诸天明点点头:“虽然你用木条与我对垒,但招式中仍旧看得出刀法的痕迹。如果我眼光不错的话,阁下所使的应该就是‘修罗刀法’。”

青衣男子的眼中露出一丝惆怅,微微叹了口气,道:“你眼光不差,我刚才所使的确是‘修罗刀法’中的‘修身刀’。”

诸天明又说:“但你绝对不是罗山。”

青衣男子笑了笑:“谁说我是他了?”

诸天明又问:“那你是谁?”

青衣男子没有回答,却说:“你方才对翟飞说的话很有道理,一个人如果名利之心太重,就算学了再好的刀法也成不了绝顶高手。”

他顿了顿,又道:“其实练剑也是一样,只有诚心正意,心无旁骛,才能体会剑法的神髓,才有可能练成绝世的剑法。”

诸天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青衣男子继续道:“你和翟飞不一样,对名利看得很淡。即便从前也曾有过争名逐利之心,在诸天亮被杀之后,心境也已经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诸天明知道他绝不是在称赞自己,接口道:“只不过......”

青衣男子赞许地点点头,接道:“只不过你虽抛弃了名利之心,复仇的念头却无时或忘。以此心境练剑,心思又如何能纯?即便你勤奋用功,练的又是世上少有的精妙剑法,终究无法练至绝顶。”

诸天明沉思半晌,低声道:“难道你已将修罗刀法练到了绝顶?”

青衣男子不点头也不摇头,说道:“我不知道自己的刀法究竟到没到绝顶,也想知道绝顶的刀法到底是什么样子,因此今天我才会来找他。”

说完用手一指中年人。

中年人还是那么心无旁骛地劈着柴,似乎他的眼中只有手中那柄破破烂烂的柴刀和眼前那段即将被劈开的木头。

一刀劈出,木柴必被劈为均匀的两半,不管木头是粗是细,纹理如何,有无结节,劈出的动作没有任何变化,劈出的断面也总是整整齐齐。

放柴,扬刀,劈下,再放柴,再扬刀,再劈下,几个动作界限分明又浑然一体,犹如篱笆外面的那道山泉,“哗哗”的水声清晰可闻,却无法分辨出声音到底是从哪一处泉水中传出来的。

诸天明越看越是心惊,中年人劈柴的动作看似简单,却暗含着无数变化。他心中虚想,如果那把破刀劈向自己,无论他如何出招,竟似完全化解不开。

青衣男子同样面色凝重,过了半晌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对中年人道:“师兄,别来无恙。”

中年人终于停止劈柴,抬起头看了青衣男子一眼,低声道:“刚才你赶走那少年,是担心若他和诸天明一同离开,仍有可能会被他所伤?”

青衣男子自失地一笑:“这你都看出来了。”

诸天明心里却是一紧,他的确有过这个念头,只是青衣男子一直跟他说话,令他难以脱身,原来他根本就是故意为之。

他想起弟弟惨死,心中那股埋藏已久的恨意重又汩汩而出,伸手一指中年人:“罗山,今天你必须给我死去的兄弟一个交代。”

罗山转头看了他一眼,闪电般的眸子看得诸天明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但罗山立刻又重新低下头,说道:“自作孽,不可活。我杀诸天亮,是因为他死有余辜,我没杀你,是因为你罪不及死。你去吧。”

诸天明脸上白一阵黄一阵,他现在才知道自己绝非罗山之敌,真要动手只能将一条性命搭在这里。但若就此罢手,十年的苦练还有弟弟的血海深仇,难道就此化为泡影?

青衣男子说道:“我劝你还是走的好,否则徒然自取其辱。”

随即他又笑嘻嘻地指着罗山:“不过我可以帮你打败他,让他也伤心失落一下,杀他却万万不能。”

诸天明犹豫良久,终于顿了顿脚,叫道:“罢了。” 左手捡起地上的宝剑,转身往大门口走去。

突然间他右手一扬,一道乌光闪电般向正在劈柴的罗山射去。乌光过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兰花的清香,香气中却隐隐带着一丝恶臭。

青衣男子眼中精光暴涨,但瞬间又恢复了平静,并没有出手阻止。

罗山轻轻咳了一声,那道原本迅疾无比的乌光突然之间犹如射进了一片泥沼,速度越来越慢,终于在罗山身前半尺之处力道耗尽,跌落在地。

诸天明脸色一变,尽全力展开身法掠出院门,几个纵跃便消失在那条羊肠小道的尽头。

罗山的身子丝毫未动,青衣男子也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