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成龙回去等了两个月,却不见一点动静,心里有些烦躁,便成天在家里和妻子发牢骚:“这是什么社会呀!太不公平了。说我马成龙搞经济不行,我承认,可就市文联的那几瓣烂蒜,拿出来哪个我都敢和他们比。”
马成龙的妻子,在区街道办事处工作,办事处是个没有水又累人的地方,到了下面,接触的都是社会最底层的百姓,回到办公室,就议论社会的不公。
所以,她很看得开:“你呀!发牢骚有什么用?我看你还是书生气太足了。你要把这个社会看透了,看透了就没牢骚了。”
马成龙鄙夷地说:“你别来教育我,好像你文化比我高似的。你看看你们办事处的那些人,从上到下,哪有个有水平的?”
马成龙在家做主,妻子被他呛了也不恼:“我文化是没你高,可社会看得却比你透。今天的社会,是一个弱肉强食的社会,没有公正没有公平。有的人犯的罪行,足够枪毙十次了,可人家还是过得好好的,还在升官发财。有的人挨顿嘴巴子都冤,可还是要被判刑,要坐牢,要被杀头。”
马成龙烦躁地说:“你哪儿说到哪儿了,我管它弱肉强食,管他谁升官谁坐牢呢,我现在只关心我自己的事情。我不能把我熬了半辈子。才熬到的这个副处级,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给丢了。”
妻子:“我说得也没走题呀!你只有彻底认识了社会,你才能适应社会,你才知道该怎么办。”
马成龙:“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妻子无奈地摇摇头:“万般无用是书生。我说你呀!脑袋是不是让门给挤了?如今这是经济社会,就算你和晋文东是从小玩大的,可两个肩膀扛着个脑袋去求人家,人家能给你办事吗?别说你这么大的事了,就算下岗职工想吃个低保,也得先给花点钱,送点礼才会给他办。”
马成龙茅塞顿开:“你的意思是咱们得送点钱?”
妻子白他一眼:“我们东北人有句话,叫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熊,舍不得姑娘抓不住流氓。套耗子还得舍根油捻儿呢,你不送钱,乌纱能从天上落下来,又偏巧砸在你那颗,不起眼的脑袋上吗?”
马成龙挠挠头:“你说得也是,可这能行得通吗?晋文东现在是松北市最有钱的大老板,但那点小钱他能看得起?送少了拿不出手,送多了不值得。再说了,文联是个穷机关,我送了钱拿什么往回捞?”
妻子鼻子哼了哼:“慢慢捞呗!只有捞多捞少的官,没有捞不到的官,关键是看你会捞不会捞。想当官你就得送,你送的不是晋文东,是李书记。李书记不嫌少,积少才能成多嘛!你打听打听,松北市的官哪个没有送过?当个公安局局长的就得送三十万,当个地震局局长只要五万就够了,一个职务一个价嘛。你不看你们局长为啥眼那么黑?手那么狠?因为他送出去了,所以,他就得赶快往回捞。不然,万一明天下了台,不就亏死了吗。”
马成龙知道妻子说得不假,可他和李家瑞不熟,贸然给人家送钱,人家肯收吗?看来还得走曲线救国的道路,通过晋文东送。
至于送多少?夫妻俩一商量,觉得文联既然是个穷机关,送多了也不划算,讨个吉祥,就送八万吧。
马成龙这些年当经理,大钱没捞到,小钱也还弄了几个,为了当官,只好出点血了,于是,他用报纸包了十来万钱又去找晋文东……
晋文东看见纸包心里就明白了,他把纸包往桌角推推:“小马,你的事我和李书记说了,李书记读过你的诗,对你挺欣赏的。不过,文联可不比其他地方,文人嘛,不但互相看不起,还矫情事多。你要是没点能拿出手的孩子,就算去了也不一定能让人心悦诚服。我倒是给你想了个办法,你这些年,不是写了不少诗歌,散文的吗?你把那些孩子整理出本书,这样,书记那儿也好说了,你呢,也可以心安理得地去上任了。”
马成龙也早有心出本集子,现在经晋文东提醒,觉得这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便回去照晋文东说的做了,把自己发表过的作品筛选一下,重新修改一遍,到省出版社找关系买了个便宜的“书丛号”,出了一本名为《成龙文选》的诗歌散文集。
做封面的时候,他特意托晋文东,向李家瑞求了三个字。
于是,马成龙带着这本:由李家瑞亲笔题字的《成龙文选》,就到市文联上任了,当了松北市文联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