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亲爱的,你在哪里?”

“你别过来……”

“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去死,那样再也没有人把我们分开。”

女鬼慢慢地走向邵满。她的血淋淋的面孔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明明是在笑,但是邵满看了后却感觉到深渊般的恐惧。他看到女鬼一步一步靠近自己,心想如果自己被抓住,那么就凶多吉少,但是身体伤痛却让他无法站立。

“亲爱的,我们一起到天堂去过美好的生活吧。”女鬼说道。

邵满听了后终于忍受痛苦站起来。他忍受着剧痛向前方逃跑。他看见女鬼在后面慢慢地追上来。邵满感觉到自己这样很快就会被追上,感觉自己必死无疑。在绝望的时候,一阵寒风吹过来。他听到了旗帜在风中飘扬的声音,抬头一看,发现前方十米左右的地方有挂着经幡的空旷地带。忽然女鬼停止了前进。邵满看了后感到奇怪,这女鬼怎么会突然站住,情急之下想起了朱珠说过这经幡有驱邪的作用。等到风停下来后,女鬼又动了起来。邵满看到女鬼已经来到了他眼前,几乎到了伸一下手就能抓住他。情急之下,邵满要紧牙关跑过去。

“亲爱的,你等一等啊。”

女鬼追上来。邵满看了一下,她飘游在空中,随时都要追上自己,而经幡也离自己很近,也许加一把力气就能到那里,但是脚伤带来的剧痛让他痛苦难耐,感觉加快速度就像是一把刀砍在自己的脚上。

“我说你怎么呢?”

不知不觉地女鬼飘浮到了邵满的身边。他不敢回头,怕看到女鬼的模样后自己会吓得跑不动。可是女鬼却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只见女鬼的双手从背后抱起了邵满,让邵满看到了那冰冷而白到没有任何血色的双手。

“亲爱的,我们一起走吧。”女鬼冷冷地说道。

邵满听了后,心里的恐惧和求生欲都达到了顶峰。在这生与死相交的瞬间,想活下去的愿望让他战胜了伤痛。

“啊!”一声呐喊下,邵满全力奔跑。在女鬼要抱住他的瞬间,他摆脱了女鬼。他闭上眼睛,不顾伤痛只管往前跑。可是他还是腿越来越疼痛,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经幡就在眼前,再跑一段就能到达。

这时候,女鬼那冰冷的手臂又出现在了邵满的脸边。那一瞬间,邵满似乎也感觉到了在身边放着冰块一样的寒冷。他本能地回头看了一下。瞬间他看到满脸是鲜血,双眼翻白的女鬼。

“啊!”

邵满在惊吓之余摔倒在地。顿时,剧痛传遍全身,邵满痛苦地叫出来。在痛苦之余,他看到面带血淋淋笑容的女鬼飘过来。这回邵满完全没有了力气站起来,跑不了,只好在恐惧中等待着命运的终结。

“啊!”

突然女鬼发出了尖叫声。邵满看到她被电网一样的东西挡住了,手上出现了像是静电一样的闪光和电流。女鬼反复做反复被电击。邵满感觉到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墙壁,或者更准确说是电网阻挡着这个女鬼。看到女鬼疯狂地抓着“电网”,但是却无能为力,邵满紧张的心才稍微放松下来。可是他也不知道眼前的保护她的“电网”能够持续多久,会不会承受不了女鬼的冲击而破裂。这些不安让他本能地向后退却,爬行到了经幡的中心柱边上。

女鬼并没有放过邵满,而是变得更加疯狂地抓着那个电网。邵满清楚地听到了那“噼里啪啦”的声音,但是多看几次女鬼失败的尝试后,他心里也渐渐地安心下来。这回他看了一下手机,发现依然没有信号,但是离天明应该不远。他想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天明之后这些鬼魂会自然地消失。尽管被保护着,但是邵满提心吊胆,感觉每一分钟都是在催命。此时正是黎明时刻,天亮前的黎明是最黑暗的,伸手不见五指,人在这样的环境下都会感觉到孤苦无助,何况是在面对像现在这样被厉鬼追杀的情况。邵满在心中祈祷着天快一点亮起来,但是越是这么想,他就越感觉到紧张不安。时间一刻又一刻地过去,邵满也渐渐地平静下来,甚至暗中想到自己已经脱险了。当然他此时还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深怕会出事。

“呜呜呜……”

邵满从四面八方听到了诡异的声音,就好像刚才在逃跑的路上遇到的那些农奴的亡魂一样,感觉到了不祥的预兆,心脏又像战鼓一样跳动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了悬崖边传来了声音,感觉那边有动静,转头一看悬崖边好像又出现了可怕的黑影。又过了一会儿,他看到了黑暗中有一双双亡魂的眼睛看着他。不仅是悬崖边,四面八方都出现了异常,各种亡魂轮换上阵,缓缓地向他走来。

“你们别过来啊!”邵满惊恐地说道。

可是亡魂们压根儿就没有把邵满的话当一回事。它们像电影里面的丧尸一样围攻邵满,碰到了“电网”。短时间内“噼里啪啦”的声音像过年的鞭炮一样响彻夜黑夜。可是现在完全没有过年的喜庆。那些亡魂黑压压地涌上来,不断地冲击着“电网”。邵满听到了亡魂重击“电网”的声音,看到了“电网”外面出现了大片火花。尽管那些亡魂被挡在外,但是在它们的猛攻下火花四溅,看着就像是古代攻城战中贪婪而残暴的野蛮人在攻打城池。邵满在惊恐之余,看清了这些厉鬼的样貌,有农奴、流浪者,还有现代人。几乎所有的亡魂都是面部毫无血色,还带有大量的血迹,非常地血腥。

只见那些鬼魂像叠罗汉一样挤过来。刺耳的“电击声”不断地传过来,邵满看到了原来坚固的保护墙有一些支撑不住了。他看到几个鬼魂的手已经伸进来。尽管“电击”暂时阻挡了它们的步伐,但是邵满感觉到这些“保护墙”快要坍塌。他吓得往后退却,但是又听到了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电击声”,看到了四周的亡魂都挤压过来,周围没有一块地是安全,无奈之下只好向中间退去。此时周围完全笼罩在黑暗中,邵满看不清那些鬼魂的模样,但是却清楚地听到他们来索命的声音。邵满此时除了祈祷天快亮以外什么都做不到。可是鬼魂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不久,起到“保护墙”作用的“电网”终于承受不住鬼魂们的冲击而坍塌了,几十上百不同时代的鬼魂像黑色的海浪一样涌向邵满,他们都想像《西游记》里面想吃唐僧肉的妖怪一样瓜分他的身体和灵魂。

“救命啊!”邵满大喊道。

邵满的声音没有压过鬼魂们的声音,周围只有那些向他索命的鬼魂。不久,他在漆黑的前方看到了鬼魂们冰冷的手和饥不可耐的一排排牙齿。他绝望了,知道自己过不去这个鬼门关,也许只能像网络上说的那样被丧尸围攻的时候只有昏过去才能过去。当然那样也许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局,至少不用那么痛苦。

“太上曰: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是以天地司过之神。”

邵满听到了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声音,然后惊讶地看到脚下,四周有一大片地亮起来。光芒照亮着那些鬼魂,之后它们的行动缓慢下来,原本伸向邵满的手也都停在了半空中。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又有三台北斗神君,在人头上,录人罪恶,夺其纪算。又有三尸神,在人身中,每到庚申日,辄上诣天曹,言人罪过。”

随着经文一样的言语传来,光芒变得更强。它照亮了那些鬼魂。邵满看到那些鬼魂手上的血迹渐渐地消失,还有原本笼罩在它们身上的黑影也渐渐地被净化,慢慢地露出了这些人生前的模样。邵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一切看起来就像是在看电影。

“一日有三善,三年天必降之福。凶人语恶,视恶、行恶,三年天必降之祸,胡不勉而行之。”

经文念完之后,那些鬼魂完全被净化,看到眼前的鬼魂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刚才那些凶神恶煞的恶鬼们的脸也变得淳朴,然后面带笑容,慢慢地消失了。只见邵满看到一个又一个鬼魂消失,最后眼前只剩下刚才的女鬼。这时候,邵满心里在害怕,但是似乎又为他们感到高兴。当他想这些的时候,女鬼慢慢地走过来。

邵满本能地后退了几步,但是他很快看到了女鬼真正的模样。她是一名清纯而文雅的模样,应该这是她生前的样子,从此时的她身上完全看不出刚才那种阴魂不散的样子。只见她走过来向邵满磕了个头。说来奇怪,邵满看了她的笑容后,刚才那些恐怖的心情完全消失。之后,少女的身体渐渐地消失,直到消失在黑夜中。

这样刚才还像丧尸围城的现场一下变得安静下来。邵满一下子还不习惯,明明是应该高兴自己摆脱了危险,但是他却高兴不起来,也许是这一夜经历过的事情胜过他二十几年的人生经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就看开一点吧。”

邵满又听到有人走进来。他还以为又是什么阴魂不散的孤魂野鬼来找他麻烦,顿时吓得又冒出冷汗。只见一名像是年轻女子的身影向他走过来。

“怎么不认得我呢?”

邵满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似乎也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朱珠?”

此时夜尽天明,旭日高升,晨曦照亮了大地。邵满在温暖的晨曦中看到了熟悉的女孩子的模样。一阵微风吹来,朱珠的黑长发像丝绸一样丝滑地散开。邵满想起半天前也看过朱珠的样子,但是与半天前不一样,在温暖的晨曦下展现出了一种温和,就像给与大地万物生长的春风一样。

“看你这么狼狈。”

“你不知道我刚才……”

本来邵满想把刚才发生的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告诉朱珠,但是他立马有了一个疑问,为什么朱珠会出现在此时此地。

“朱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就不能在这里?”

“刚才那些事情,你都知道?”

“刚才有一个人很狼狈地在那边,我不想看到也难。”

“那刚才的经文是你念的吗?”

“经文?你在说什么呢?我只是恰好经过这里而已。”

邵满看到朱珠冷静的样子,感觉无论自己问什么也没用。朱珠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

“你知道吗?夜晚是此岸与彼岸的距离最短的时候,也是让原本到彼岸的人们回到他们该回去的地方。”朱珠说道。

邵满听了朱珠这句话后想起了一件事情。

“朱珠,你不会是一开始就在利用我吗??”

“你自己想吧。”

说着朱珠乘上自己车离开了。邵满本想多说一些话,但是朱珠却头也不回地驰离了。

邵满捡起了自己的行李,然后骑起了车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然后到了最近的小镇。到了那,他先去医院看了一下伤势,所幸没有大碍,但是医生建议休息三天。在这三天里,邵满去当地的图书馆查看了一下地方志和旧报纸,看到了那些冤魂们生前的悲惨生活,还了解到了那名女鬼的身份。按照旧报纸的说法,她与男朋友一起殉情,但是她男朋友却幸运地活下来。他也从当地人了解自从那件事情后,那段路发生事故的概率明显增加,大家都说是女孩的冤魂作怪。邵满用手机查了一下她男朋友的事情,但是年代久远根本查不出来。邵满不知道他的余生是怎么渡过的,但是应该是带着愧疚活下去的。

“朱珠,你到底是什么人啊?”邵满说道。

等到伤好转了后,邵满又踏上了毕业旅行。他先是骑完了318国道,然后又走了219国道把西藏和新疆都走完后回到了学校。等到快要毕业的时候,辅导员问他毕业后的安排,邵满想都不想就写上了工作。这样他带着文件去教务处。在路上,他遇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朱珠,你怎么在这里?”

邵满没有想到在自己的母校见到朱珠。

“我是这里的研究生,当然在这里了。”朱珠说道。

听了朱珠的话后,邵满立刻改变了自己毕业后的安排,考研。因为是错过了报名时间,他只能在家备考。于是他在学校附近找了个兼职,一边打工一边备考。当然这些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的目的是想去了解朱珠。当然朱珠一直保持着她的神秘,让邵满摸不着头脑,但是这样更吸引他的兴趣,有了想追她的愿望。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也发生了许多诡异的事情。这样他的人生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