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有点难以置信的神色,疑问:“就你?一个弱身女子,哪来那么大的劲把我弄到这儿的?咋可能呢?身单力薄的一个姑娘家?不可能,决不可能,肯定另有他人。”
“是的。”翠儿的脸色黯了一下实话实说:“是同一个年轻的后生一起抬你进松树林的!”翠儿说着不禁哽咽了,满脸泪水直淌说,“为救你,他宁愿秧扒割裂手臂迷惑敌人,但还是让疑心的马鹞子他们抓去了,眼下还不知生死!”
那人显然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铁青冷峻说,那得赶快救人呐!翠儿为难,怎么救,我一个弱身女子连他们的门都进不去。那人毕竟红军指挥员,足智多谋,说这样定能生效。你把我这件染血的衣服撕成碎片,扔在西山树丛各处!然后你叫几个村里人拾着染血蓝布衣碎片,去敲门喊冤,说共产党从西山逃跑了,“山猴子”决没干违法的事,要求他们立即放人!
“好!我这就去。”翠儿当机立断,拿着他的血布衣边撕边往西山坡上跑去,趁月光把西山坡荆棘丛生的密林枝杈上挂了不少血布条条,风吹血条摆动,大有迷魂阵的效应。
第二天一大清早,翠儿领着村里几个壮实的年轻人,真的去上门要人了。马鹞子的手下,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一对贼眉鼠眼,滴溜溜,直在翠儿那高高隆起的胸脯上转来转去,扭头偏脑地凑近跟前,恨不得在翠儿那张秀气饱满的脸蛋上啃一口,狞笑道:“小娘们,还蛮漂亮的,看样子还没开苞吧?”
翠儿往后闪了闪,尖嘴猴腮身上那股子野狼气让她心头一凛,有股子凉气从后脊背直升起来的懊恼,但她想到只要见到“山猴子”,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她恨恨地咬了一下嘴唇,樱桃嘴唇被咬破了,呸吐他一脸血水骂道,你去捅你妹子的苞去!
那尖嘴家伙眼中凶光一闪,你个小婊子,想裤裆里杵是不?忽然他自己脸上“啪”的响了一个响亮的耳光。翠儿甩过去的耳光,还真有点像共产党在月黑风高之夜搞的闪电偷袭,一时间把他打蒙了。
尖嘴家伙一愣怔,就冲了上来。几个同翠儿一块来的年轻后生也一窝蜂地冲了上去,与他撕扯在一块。翠儿那会儿有点不像温柔的弱身女子,完全像一匹失去了伴的母狼,猛地咬住了尖嘴家伙的手指,咬得他嘶牙裂嘴,鲜血直淌。后来天台村的人都说,谁要是有福让翠儿为他嘶咬别人,死了也值,一个姑娘家,为了心上人,那真是豁出去了。要知道人家手中有枪哇,那可不是好玩的。但她不怕,冲上去了。
门外的吵闹声,又引出了一群狗腿子,一个腰扎皮带,有点当官模样的人站在前头,仰了仰头问:“闹啥?闹啥?这是军营,是你们随便闹的地方吗?再闹全给你们抓起来。”
朝阳闪烁下,翠儿浓密的秀发上焕发着金光,秀美的脸蛋上照耀着春光,全身美丽的光辉,都把那当官模样的人照耀得有些迷迷登登的了,一步没站稳,身子一歪,差点跌倒了。后来天台村的人又说,翠儿当年的那个美丽哟,无法形容,有一股排山倒海的冲劲,一次差点把一个国民党的军官冲倒,扎马都扎不住,连退几步,美丽也是挺厉害的哟,别惹她。
翠儿一挺胸说,我们找人,找山猴子,你们看,垸里人在后山上找到染血的蓝色碎布,这说明共产党已经从西山方向逃跑了,你们干嘛还捉住山猴子不放!那官儿拿了碎布,仔细瞧了瞧,还真是的,婉转说:“你们急,我们更急,山猴子昨晚逃跑了,我们正准备吃了早饭去捉他呢。看来真不是他救了共产党,我们得去西山搜共产党了!”
翠儿不信,要往院内闯,嚷叫:“骗人,我不信。你们这些政府军,蛮不讲理,尽讲骗人的鬼话!”她那无隙可击的语言,逼得那人连连后退,吼声辩白:“我骗你干吗?真的跑了呀!”
翠儿这边非要进院搜查,那边天台垸冲来几个年轻后生,其中一个走到翠儿身旁,附耳嘀咕着,山猴子昨晚真的溜了出来了。翠儿脸上怒色顿消,喜悦荡漾开来。转身往天台村那片广袤肥沃,郁郁葱葱的白马嘶河沙地跑去,真如一只美丽的奔鹿。她的秀发在湿湿的河风中飘扬开来,飘着抚动了满田满畈的春光翠色,抚得沉睡的畈地惊醒过来,绿波翻滚。
白鹭一对对亲昵地飞翔,青蛙也不知人间战火地唱着天长地久的情歌。整个的田畈野地生动起来,润活了忧郁低落的日子。后来,天台村的人说,那个翠儿的美丽哟,惊天动地,她跑到哪儿,哪儿就是死了也会活过来,就是僵硬生冷的山岩石也会活起来泛出青春的气息,就是一只恶狼见了她,也要狼性换人性,痴情而傻傻地望着她,满眼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