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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六记:财务不自由,芸娘沈复如何躺平

2024-06-16 10:36904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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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不知道多少男人都喜欢芸娘

最喜欢芸娘的,当是林语堂先生?

直接把芸娘评为 “最可爱的女人”。

这还算含蓄。

林语堂的女儿林太乙在背后又给她爹补了一脚:“父亲的理想女人是《浮生六记》的芸娘。他爱她能与沈复促膝畅谈书画,爱她的憨性,爱她的爱美。”

芸娘是胡?

乾隆、嘉庆年间苏州文人、《浮生六记》的作者——沈复之妻,陈芸是也。

《浮生六记》是胡?

按文学体裁,《浮生六记》属清代的“忆语体”散文。

这方面的开山之作,是明末清初冒辟疆的《影梅庵忆语》——悼亡念妾,给大家讲述自己和秦淮名妓董小宛的爱情故事——如果大家认为是爱情的话。

中国文人传统,历来是妓女、诗人和酒。

很少会有男性文人,把笔触引向自家闺阁,以供人消遣的。

林语堂有一套三观,我觉得,很有引进的必要。

他说:“现在已是我们应该坦白地承认‘我们是动物’的适当时机。”

他说:“在大自然的怀抱中,一切本能都是美好的、健全的,但是在社会中,我们把一切本能都叫做野蛮。”

他说:“吃时不妨吃得津津有味。当喝一口好汤时,也不妨啜唇作响。这在西方人就是无礼貌。所谓西方的礼节,是强使我们鸦雀无声地喝汤,静静地吃饭,几乎无法表达愉悦,我想这或许就是阻碍西方烹调技术发展的真原因。西方人士在吃饭的时候,为什么谈得那么有气无力,吃得那么阴森,规矩高尚呢?”

他说:“尝过第一口后,像动物那样哼一声‘嗯!’欣赏食物不是什么可羞的事。”

他说:“饮食是人生中难得的乐事之一。肚子饿不像性饥渴那样受着社会的戒律和禁例,也大致不会发生什么有损于道德的问题,这是值得愉快的。人类在饮食方面比在性方面较少矫揉造作。哲学家、诗人、商贾能跟艺术家坐在一起吃饭,在众目昭彰之下,做喂饲自己的工作而毫不害羞,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他说:“我们对饥民表示同情,却不曾对尼姑庵里的尼姑表示同情。”

我替林语堂先生总结一下他的心中所想吧:食色性也。食与色,都是人性之一,但人类只在享受美食的时候不害羞,并且吃的时候还可以biaji嘴。却偏偏把性,搞成了羞羞的事。不能公开,不能biaji嘴,见了要饭的,你可以同情,心疼对方饿肚子,但见了尼姑你却不能同情,没人心疼,尼姑没有性生活,也是一种饿……

得承认,林老先生走在云端。别说羞于谈性,就是谈闺房之乐,都被我们的意识形态与政治正确搞得,好象沈复这是做性公益——就像一般人看他人做金钱公益一样。怎一个傻字了得?

你得承认,这是我们传统文化中的小。

而我们,为了不显己小,不妨大方地围观,并且调整自己,至少暂时,让自己天真烂漫舒展一些,别做那种,既围了观,还用道德的裹脚布,给自己擦哈拉子的那种伪道学。

冒辟疆好歹带出这么一个头来。

有人认为,这也是中国男性文人的一个尴尬:一方面,想讲点性灵人欲;一方面,又不想违背道德规训,结果,他笔下的女人就成了那种,虽妓院出身,却妇德满满的感动大清的妓女从良之形象。

沈复的性灵人欲,比上冒辟疆那种政治正确与道德规训,当然更具情趣,但他这种小小的自媒体,比上冒辟疆那种顶流大网红,就差了不止一截半截,至死都汲汲无名。

甚至死后都没人帮着刊发《浮生六记》,而是沦落冷摊。经过文化人一代又一代接茬努力,到如今也是仅留四记:闺房记乐、闲情记趣、坎坷记愁、浪游记快,另外两记:中山记历和养生记道遍寻不着——以至于中间还有人假造两记。那造的,直接抄袭别家原版。不过,仅前四记就展现了,最可爱的女主,陈芸。

若论貌。芸娘在沈复笔下,是这样的:“削肩长项,瘦不露骨,眉弯目秀,顾盼神飞。唯两齿微露,似非佳相。一种缠绵之态,令人之意也消”。

用林语堂的话,不算美女。

十三岁(年龄用大写,即为中国传统虚岁制)的时候——乾隆四十年(1775)阴历七月十六,沈复跟娘回姥姥家,相中了这个舅家表姐——虽然感觉她福泽可能不深,但才思隽秀,遂当场跟娘表态,非芸娘不娶。他娘也不含糊,直接脱下自己手上的金戒指,给了侄女,亲事就这样闪定。

若论才。虽然四岁就死了父亲,只能靠自己的刺绣之工和寡母孤弟勉强糊日,但小时候会背《琵琶行》,稍长从书篓里发现了纸质的《琵琶行》,根据背功,挨字而认,居然识了字。从此,刺绣之暇,渐通吟咏,甚至有“秋侵人影瘦,霜染菊花肥”之句。

这算是自学成才的文艺女青。

沈复就是首先喜欢上了这一点。

若论性情——男人喜欢的关键点应该在这里才对。与其说是性情,不如说是风情。惹得沈复都有点醉。

同年冬天,陈芸堂姐出阁,沈复又随母前去参加婚事。说满室鲜衣独陈芸素淡,仅着一双新鞋,绣制精巧,沈复就叫小姐姐,这鞋是你自己做的么,答曰是,沈复更满意了,俺的未婚妻,慧心不仅在笔墨也。

沈复唯一后悔的是,当时自己索观诗稿,戏题签曰“锦囊佳句”——典出李贺,李贺死时27岁。所以沈复怀疑,是不是当时,芸娘的夭寿之机已伏矣!

有人认为这算迷信。

其实,人的命运谁能说得准呢?——先天为命,后天为运。陈芸嫁了沈复,至少她自己认为是幸运。

有人认为,林语堂移情有些过,把芸娘认作交际洋场中的大家闺秀、沙龙主妇了。甚至认为他“还是没有打破以男性审美标准来设计女性、迎合男性审美指向的格局”。

说啥哩?

那个时候的传统中国男人,能有啥格局?

我能知道的有格局的传统中国男人,乃是陆游前妻——唐婉的后夫,老赵家的皇室子弟赵士程。陆游休唐婉之后,赵士程把她娶过来,之后陆唐二人在沈园相遇,电光火石,赵士程不但不吃醋,还给陆游遣致酒肴。陆游伤感不已,事后写了天下名篇《钗头凤·红酥手》,题在沈园。之后唐琬再次来逛沈园——感觉这园子像他们接头站似的——瞥见陆游题词,和了一阕《钗头凤·世情薄》,不久即抑郁而终。你说赵士程夹在中间算怎么回事?

算开明男士!

也有人不喜欢。

钱钟书就直言“不很喜欢”,尽管他老婆杨绛的《干校六记》,直接就是模仿了《浮生六记》的书名。

不知道钱钟书为何不喜欢。

只知道中国文学史上的风情文字,大都是无聊男人意淫其他家女人的,拿自己女人作为文学题材的基本没有——冒辟疆也顶多是写个妾,还是专门强调妇德的那种,闺房之乐更没有。唯独沈复不同,一点不装,天真烂漫,说:“因思《关睢》冠三百篇之首,故列夫妇于首卷”。

这种憨厚,把国学大师陈寅格也感动了。说:“吾国文学,自来以礼法顾忌之故,不敢多言男女间关系,而于正式男女关系如夫妇者,尤少涉及。盖闺房燕昵之情意,家庭米盐之琐屑,大抵不列载于篇章,惟以笼统之词概括言之而已。此后来沈三白《浮生六记》之《闺房记乐》所以为例外创作。”

除了文学之美,心理学上,是不是还可满足中国人的窥私欲,和听房根的乐趣?

还是那句话,要时时提醒自己,放下自己的小。

先说说新婚之夜吧——别挤,新婚之夜也靠后。

先说说新郎官小时候的一个故事——在中学文言文阅读题材中,有人把它称之为童趣:“一日,见二虫斗草间,观之正浓,忽有庞然大物拔山倒树而来,盖一癞蛤蟆也,舌一吐而二虫尽为所吞。余年幼方出神,不觉讶然惊恐。神定,捉蛤蟆,鞭数十,驱之别院。”

这一段没问题,经典,但中国经典,问题可能藏在后半截——所以后半截都被截胡了。我现在给你们续上:“年长思之,二虫之斗,盖图奸不从也,古语云‘奸近杀’,虫亦然耶?贪此生涯,卵为蚯蚓所哈(吴俗称阳曰卵),肿不能便,捉鸭开口哈之,婢妪偶释手,鸭颠其颈作吞噬状,惊而大哭,传为语柄。”

这段笑死人了要。

其一,稍大一点,新郎官才知道,二虫相斗,其实是男虫想霸王硬上弓,强奸女虫,女虫坚拒之,双方正斗得顾尾不顾头时,被捉奸的癞蛤蟆一口全吃袅。于是沈复感叹,“赌近盗,奸近杀”,本来说的是人类,没成想虫类也如是?

其二,小家伙当时不知道二虫相斗,一方是强奸犯,一方是贞洁犯,只因癞蛤蟆败了自己兴致,遂把癞蛤蟆捉住,鞭笞,并流放边疆充军去袅。

这个癞蛤蟆的形象,最是可乐,你说它是以德治国,还是女德大师,抑或是狗仔队?

其三,看一次虫斗也就罢了,居然上了瘾。结果小鸡鸡耷拉在地,被什么虫子叨了,肿涨到尿不出。当地民间认为,这是小鸡鸡被蚯蚓给哈着了,鸭子不是吃蚯蚓么?一物降一物,一嘴降一嘴,于是丫环老妈子抓了一只鸭子,让鸭嘴对着这娃的小鸡鸡哈气消肿。

不知丫环老妈子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一疏忽,没抓紧,鸭嘴就叨住这娃的小鸡鸡了,想生吃似的,娃吓得大哭,从此成为大家的笑柄。

把娃折腾的。

看个动物三级片容易呢?

话说回来,我们的新郎官,真是个有趣的家伙——说完小鸡鸡,现在,我们可以转入新婚之夜了。

新婚之夜,亮点转到新娘身上。

十八岁那年(乾隆45年,公历1780年),正月二十二日,新郎结婚。不巧的是,新郎姐姐二十四日出嫁,鉴于二十三日是国忌,不能作乐,于是二十二日之夜,家里就摆宴款嫁。

所谓国忌。简单说一下,是乾隆生母,崇庆皇太后钮祜禄氏忌日。老太后卒于乾隆四十二年正月二十三日,到沈复与姐姐结婚这一年,是她的三年大祭。

二十二日之夜,芸娘既是刚入门的新娘,还是出嫁小姑子的娘家嫂子,所以出堂陪客。沈复作为新郎似乎不用陪,倒在新房里,与伴娘猜枚吃酒。新郎说自己干不过伴娘,喝得大醉。这一醉,好事就耽误了,一醉到天明,等睡醒后,发现新娘正在画早妆。

说明,新婚之夜无故事。

只有事故。

二十三日,家里引来送往,忙得够呛。上灯后始作乐。夜半子时,新郎作为娘家小舅子送姐姐出嫁,后半夜——二十四日凌晨三点回来,灯残人尽,悄然入室,啧啧,发现——新娘卸妆未卧,正“高烧银烛,低垂粉颈”的看书呢。

新郎上去抚新娘香肩:娘子啊,你这两天辛苦死了,看啥子看得这么出神,都不知道我回来了捏?

要是我问,可能是这样的:是看那个假正经的女圣人班昭的《女诫》呢,还是看那个不正经的女流氓武则天的《内训》呢?

没想到这新娘子仰起粉脖,天真烂漫地回曰:阿本来正准备睡呢,可是开橱发现一书,这一读就停不下来,老听说《西厢》,今天才有幸读到……

新娘子夜读小黄书,还如此天真无邪,新郎该是如何欣喜?

同志们,这就是情趣。

新郎还是准备不够。

相对来讲,《西厢》还比较偏文艺。如果放些《素女经》、《洞玄子》等房中书,效果应该更好。毕竟那个时候的出嫁女子,好多大户娘家陪送的嫁妆,压箱底也有小黄书的。

不过这就够了——前戏已够。

新郎说:“遂与比肩调笑,恍同密友重逢。戏探其怀,亦怦怦作跳……因俯其耳曰:小姐姐你心儿咋跳得这么欢捏?芸回眸微笑,便觉一缕情丝摇人魂魄,拥之入帐,不知东方之既白”。

白是空白的白——贾平凹先生的《废都》,此处省略五百字!

大家想像吧。

这里补一刀,近世中国人,性启蒙也远远不够。

当代中国,前面有三十年,简直是性禁忌,现在虽然有所放开,但诸多人都是自学成材,甚至一辈子都没有自学成材,包括儿童性教育,也依然严重缺失。虽然这是题外话了,但内中的文化肌理,可能是一体的。其由来渐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