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我们又挨打了:中英第二次鸦片战争全景解读

2024-06-22 00:53229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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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自序

拙著《那一次,我们挨打了—中英第一次鸦片战争全景解读》出版后,很多读者反映:看得不够过瘾,什么时候出版“第二次挨打”?

他们把我的第一次鸦片战争简称为“第一次挨打”(也有戏称为“一鸦”或者“一丫”的),中英第二次鸦片战争,当然就是“第二次挨打”了(顺理成章被戏称为“二鸦”或者“二丫”)。

其实,写“一鸦”的过程中我就有了写“二鸦”的心思与准备,甚至,“二鸦”的名字我都想好了:《这一次,我们又挨打了—中英第二次鸦片战争全景解读》。问题是读者比我要俏皮,致信表示要跟我预订以下几本书:《那一次,我们又挨打了—中英第二次鸦片战争全景解读》、《那一次,我们再挨打—中日甲午战争全景解读》、《那一次,我们怎么还挨打—1国对11国战争全景解读》……目睹这些书名,滑稽与悲哀同时涌上心头。

不得不承认,天朝毕竟是天朝,有着不一般的禀性。第一次鸦片战争之后,天朝并没有受到什么触动,被时人称作“雨过忘雷”。总之,第一次鸦片战争后的十年时间,清政府白白浪费了,并等来了第二次鸦片战争,愣是在世界史上创造了这样一种奇迹-在一个地方跌倒,就在同一个地方再次跌倒!

虽然不是大清国的子民,对它的颟顸与挨打也用不着咋表示多情。但是,谁让历史中总有现实的影子,现实中总有历史的遗传信息呢?我们至今仍没有走出历史,又何能置身局外?

第一次鸦片战争之后,道光皇帝在羞愤与委屈中惨淡执政,死后把大清这艘带漏的破船传给了皇四子奕詝,年号咸丰。现在的学人习惯把咸丰称作苦命天子。苦不苦另当别论,这命本身很大程度上却是他自找的,具体来讲,是依仗儒术玩来的。当时道光在老四奕詝与老六奕訢之间选择皇太子时,一直犹豫不决来着,中间经过了三次测试:

第一次,诸皇子校猎南苑,老六获禽最多,老四却未发一矢,问之,就把杜受田老师预先教的那套背出来了:“时方春,鸟兽孳育,不忍伤生以干天和。”杜老师不愧是山东大儒,深得儒术中的虚伪精髓,给老四编的这套话哄得道光乐开了花,说:“此真帝者之言!”

第二次,道光弄了两个盒子,一个金制,一个木制,金制的雕着龙,金光闪闪的;木制的刻着麒麟,漆得油黑发亮。道光让兄弟两个各挑一个。老四说:六弟先挑吧。老六听了,好象没听过儒家炮制的孔融让梨故事似的,下手就把金盒抓到了自己手里。老六不知道,手里抓获的是金盒,屁股底下失去的却是龙椅啊,最后只混个恭亲王的名号。老六笨就笨在这里,当皇帝都要三却之呢,自己面对一个盒子就急得猴儿似的,不会虚伪害死人哪。估计跟他的老师、来自四川的卓秉恬教导无方有关!

第三次,道光生病时召二皇子入对以最后决定储位。二皇子各请命于其师,卓秉恬对自己的学生说:“上如有所垂询,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杜受田对自己的学生说:“阿哥如条陈时政,智识万不敌六爷。惟有一策,皇上若自言老病,将不久于此位,阿哥惟伏地流涕,以表孺慕之诚而已。”

最终的结果大家都知道:当道光托付后事的时候,老六在一旁指点江山粪土当年万户候,好象在参加国际大专辩论赛似的。老四则在一旁撅着屁股只管哭,痛苦得那是一句话也说不

出来。于是乎,老四就当上皇帝了。水平可以啊,凭这套瞒和骗的儒术去对付中国四亿愚民,够了;可是用来对付西方世界,不够用不说,它还招打哪!

《南京条约》签订后,西方本认为,中国进入条约时代了,只要按照条约来,平等会有的,生意也会有的。问题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发现远不是那么回事。

首先,清政府依然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地把外国当进贡国看待。监修咸丰朝《筹办夷务始末》的清国大学士贾桢在给同治帝的进书表中云:“钦惟我文宗显皇帝,仁义兼施,恩威并用,体天地好生之德,扩乾坤无外之模,率俾遍于苍生,润泽流于华裔。较之汉家盛德,呼韩向化而款关,唐室中兴,回纥输诚而助顺,有其过之,无不及焉。而宵旴忧勤,犹恐中外子民未尽出水火而登衽席,如伤之隐,时切圣怀。”清国大学士约相当于现在的科学院院士吧,看他把天朝吹的,远超汉唐不说,连全世界人民都心向北京了。清国的任务就是拯救全天下那三分之二-致命的多情!

其次,如果说道光是抚夷派的话,那么咸丰则是剿夷派了,御前集中了一批嗷嗷叫的强硬份子,以“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敬酒不吃吃罚酒”、“挨整砖不挨半截砖”的二百五、半吊子精神跟西方外交。这方面的典型代表乃是两广总督叶名琛。西方人的印象里,叶名琛是“一个表示死不交涉的代用词”。于是,第二次鸦片战争的烟火依然是由广东点起,一路烧到了天津,烧出了一个天津条约。如果第二次鸦片战争到此为止,那么英法联军进北京、火烧圆明园的事儿就不会发生。可是咸丰又玩起了他那套坑蒙拐骗的儒术。他与僧格林沁合谋,在大沽口诱击西方前来换约的人马。当西方前来报复,双方再次坐下谈判时,他又指示谈判大臣怡亲王载垣扣押西方谈判人员、虐杀西方俘虏。人家39个活的,被归还的时候,却只剩19个喘气的。卖瓜的,世界上哪有这样野蛮的政府?这样野蛮的政府,中国人习惯了,西方人怎么能容忍?

咸丰不按国际游戏规则出牌,屡次玩失信与悔约,其理论支撑来自于儒家孔夫子的要盟不信-和约是你们强迫俺们签的,俺们就可以理直气壮地不予遵循。再说了,那和约条款打死也不能接受啊:公使驻京也就罢了,居然还要求中国皇帝亲自接见;亲自接见也就罢了,居然不执中国通行的三跪九叩之礼,咸丰小脸拿不下来啊:全国人民都在我脚下匍伏着,他们中的一小撮才有资格在我面前下跪三次,且每次下跪后都得额头贴地屁股朝天如是者三。周边的朝鲜、越南、琉球使者都是这样来的,就尔们西夷不跪,全国人民得知后,皇上的脸面何在?威风何在?当然了,脸面与威风的背后,藏着所谓的“礼”,即儒家的政治诉求,比如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君臣之礼;三从四德的妇人之礼;融四岁能让梨的孝悌之礼;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中国中心之礼;怀柔远人教化夷狄的夷夏有别之礼等等。老六恭亲王奕訢虽然没做成皇帝,但他在《礼可以为国论》的文章中强调:“辨上下而定民志者,礼也。上下之分既明,则威福之权皆出自上。君君臣臣,国本固矣” ;“坏国者,必先去其礼”。

一句话,礼就是清政府的基本国策,延伸到叩头上,叩头就可以兴国,不叩头就足以亡国。于是我们看到的历史情形就是,大清为保住一个儒家的叩头之礼而导致英法联军进北京,为遵循儒家的要约不信而导致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理清了历史的内在逻辑与发展线索后,谁还会否认,咸丰这挨打的苦命不是他自找的?

他自找挨打也就罢了,问题是,放到历史的长时段里,按着民族主义的情绪,他这种找打很让当代国人难为情。因为按照正常的逻辑,爹挨了打,儿子该长记性呢。清国倒好,爹(道光)挨打,儿子(咸丰)还挨打,子子孙孙竟永远挨了下去。更让人难为情的是,清国挨打,从中长记性的却是邻居日本。

众所周知,小日本的闭关锁国比大清的年头还要早,开始于1636年(这时候大清还没有入关呢)。当时的小日本跟未来的大清一个德行,实行单口贸易制度,仅开放一个长崎。而且,这贸易还限对象,仅限于中国、荷兰、朝鲜、琉球等。站在文化交流的层面,按着社会学的概念,这种闭关锁国政策简直就叫近亲结婚,所以小日本跟大清国是一样的愚昧!

不过,愚昧也分境界的高低。1840年至1842年,中英发生第一次鸦片战争,中国战败的消息传到日本,日本马上睁开了一只眼;1856年,中英发生第二次鸦片战争,日本马上睁开了另一只眼。睁眼的结果,就是主动和西方各国签约,门户洞开,自由贸易,彻底开放,全面维新!相形之下,清国挨了两次打,依然处于稀里糊涂半睡半醒中,扭扭捏捏地搞了个只改器物不改制度的洋务运动,仅仅走向了传统儒家理念上的同治中兴,三十年后中日甲午战起,日本全歼中国北洋海军,既标显日本维新之路的正确,又标显中国洋务运动的后发劣势。这个时候,清国才再次扭扭捏捏地走向光绪维新,问题是没走三步就被慈禧使个绊子栽死了。恩格斯所向往的“亲眼看到全亚洲新纪元的曝光”和马克思所幻想的“中华共和国-自由平等博爱”就这样沦为历史深处的呓语。

为什么,中国没有选择日本的应对方式?

为什么,中国的选择只会招致一次又一次的挨打?

现在,让我们走进历史的现场,去体味那再次挨打的痛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