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二天,中午。母亲打来电话,说老宅有几件不要的家具,需要我来一起搬下楼扔掉。我收拾了一下屋子,坐着850公交车前往老宅。

见到母亲,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客套话,也没什么寒暄。我们将家具搬下楼扔掉,然后回到了屋子里。母亲今天休班,她问我是否愿意今晚住在这里。我说可以。

紧接着,气氛似乎就冷场了。确实,我们实在没什么话可说。母亲问我吃饭了吗,我说还没有。于是她出去买了一份炒饭给我吃。趁她买饭的空当,我走进了自己的卧室,环顾四周,仍然是海报、烟标和各种稀奇古怪的收藏品。我就是这么一个独立独行的人,没办法。我暗自笑笑,然后打开电脑玩了会儿DNF。这是一间43平米的二室一厅的住宅,房子很老,许多地方需要重新装修,母亲是有这个打算,可我却说不需要。因为重新装修要2万块钱。实在太多了,还是留着干别的吧。母亲也没有继续坚持,这个事暂时先这样了。其实我想省下这2万块钱,不过是一己之私罢了。我并不高尚,更多的是自私。

正想着,母亲买饭回来了。我吃着饭,喝着饮料,突然和母亲谈起了旅行的事。

这也是最近一直以来的话题。我计划着想进行一次旅行,目的地是N市。至于为什么要去那里,我心里很清楚。我不是为了逛景点去旅游,我是追寻着一个案件去的。

如果你会上网,如果你喜欢网上冲浪。那么你应该会知道一个震惊全国的凶杀案件。没错,它就是1.19N大碎尸案。

这个案子是我的心结,也是我最不能放下的一个谜。说来也很平常,我第一次接触到1.19碎尸案,是在2015年上初中的时候。那时候我初三,一次计算机课上,我和周围几个同学私自上网开小差。结果搜到了N大碎尸案,我点了图片,看到了那些血肉模糊和泛着白色的尸块的现场照片。那一次给我的冲击和恐惧有多么大,我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总之那之后我连续做了一个礼拜的噩梦。我害怕黑暗,害怕一个人,害怕独自回家。可以说,从2015年到2018年,这三年我都是在恐惧中度过的。这个案子给我的阴影从未消散。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慢慢地从恐惧变成了释然,那是2018年的寒冬。我开始真正面对这个我一生的梦魇。我在网上开始搜集有关N大案的帖子和资料。终于对这起命案有了一个全方位地认识和了解。到了2019年,我已经逐渐释然。2020年,我因为抑郁症再次跌入深渊谷底。我沉沦了一年,之后N大案再次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是2022年。奇怪的是,这一时期,我对N大案的感受不再是释然,而是……执念。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想抓住这个杀人凶手。我开始幻想一些个不切实际的东西,比如如果我在1996年,会不会能赢过他?会不会能抓住他?可这些终究是幻想泡影。

2023~2025年,N大案从未离开过我的生活。其实,它一直都在。只不过有的时候躲起来了,有的时候又出现了。但我知道,我必须得做点什么了。于是到了今年,2026年。正好是1.19N大碎尸案30周年的纪念日。这一年,离1996年1月19日发生命案,已经过了30载。时光荏苒,岁月更替。我知道重新找到线索是不可能了,即使有,也已经被变迁所磨没了。但我还是想做点什么,于是便计划起此次旅行,我想真正去一趟N市,看看当年抛尸的地点还有凶手的抛尸路线。我想感受他的心理,我想走他走过的路。我想再一次深入地了解她,那个始终消散不去的冤魂,那个只有19岁的花季女孩。

“文声,我不是不同意,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明白这是无意义的。”

“不,有意义。至少我去了,我真正去了。我感受过了。所以,还是有意义的。”

“可是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当年的那些地方也早就变样了,你去追寻什么呢?”

“也许当年那些地方有的已经不在了,但……为了我自己,我还是要去感受一下。真正体会凶手的心境。”

母亲没有再说话,她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才开口道:“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和你一起去。”

我知道我拗不过母亲,于是也点了点头。

“那还等什么,开始准备吧!”母亲说。

“主要是车票,这个必须订好了。”

“交给我吧。你就负责带你该带的东西,其他不用管。”

“我知道了。”

我点上一根烟,吸了一口后又说:“但到了N市,你不能阻拦我,我想去哪就去哪,行吗?”

母亲点点头。

“谢谢。”这句话我是低声说的,母亲没有听见。

其实,我知道母亲是不愿意的。如果你是为了玩,那都好说。但你这算什么呢?追踪一件已经被世人遗忘的悬案?有什么用?

但是我知道,我必须做点什么,不然,我对不起自己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