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二天上午,我睡醒之后母亲已经早起上班去了。我洗漱一番,准备离开老宅回到我的住所。这几天也准备在那边待着。母亲没有喜欢收拾屋子的习惯,所以我花了一个小时帮她收拾了一下这间老屋。

就在我即将离开的时候,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看到来电号码,我有些吃惊。

“喂?是你吗老刘?”

“文声,你现在在哪?”

“我……我在我妈的老宅。”

“我儿子……他出了点问题……现在人在果园新村派出所。”

我感觉坠入五里雾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开车,喝酒了,结果把一个老妇人给撞倒了。”

“什么!”我大喊道。

“你怎么能让他喝酒开车?”

“我也不知道啊,他说要和朋友出去玩,结果去了三个多小时,等来的却是派出所的电话。”

“你现在在哪?”

“我在外地啊,出差了,抓捕一个嫌疑人。”老刘是一个公安民警,他和我是很多年前就认识的老朋友。

“我明白了,我会去的。你不要太担心。”我安抚着他。

“如果要赔偿……告诉公安同志我们愿意付,如果要拘留……”老刘停住了,似乎后面的话很难再开口。

“我先去看看情况吧。现在你要做的就是什么都不要想,等我去了再说,我会再给你打电话。”

“拜托你了文声,你知道,我没几个朋友。你算是一个。”

我知道他这句话的分量,所以我坚定地说:“放心吧!”

我赶忙离开老宅,拦了一辆出租车前往果园新村派出所。

果园新村派出所地处北辰区的最北端,属于果园新村街道。车子在派出所的门前放下了我,我赶忙走入,一个穿着公安制服的警察问道:“你有什么事?”

“这里是不是有一个肇事车祸的案子,当事人叫刘明强。撞上的应该是个老太太。”

“是有这么回事。那你是……他的朋友?”

“我是他父亲的朋友,他父亲也是警察,在外地出差,没时间赶来。”

“我说呢,我们第一时间就给他父亲打了电话,但是始终没人来,结果你却来了。”

“那我……行吗?”

“可以!可以!进来吧。”

我被引入2号调解室。一进门,就看见刘明强灰头土脸地坐在一把椅子上,他的对面是一个看上去有60多岁的老妇人。那妇人看上去没什么伤痕,似乎精神好极了。

“请问你是?”

“我是刘明强父亲的朋友,来替他父亲解决这个事情。”

“哦,是这样。现在情况是这么回事,此案的当事人在华信路拐弯处醉酒驾车撞倒了这名过马路的妇人。嗯……你过来。”那名民警似乎想说些悄悄话,于是我和他走了出去。

“人家现在要一万元的赔偿,不然就上法庭。你们看怎么办吧。”

“事实情况确认清楚了吗?确定是明强的汽车先撞的老妇人?不是……碰瓷?”

“我们调看了当时的录像,确实是当事人的车拐弯操作不当撞倒了老人。你知道,我们也没办法。而且当事人还喝了酒,吹了气,酒精浓度已经超标了,这件事先不谈,就说赔偿这事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

“怎么样,私了吗?还是走程序?”

“我能和刘明强谈谈吗?”

“可以。”

那名民警打开门,喊道:“当事人,出来一下。”

刘明强低着头走了出来,我看到他那丧气的样子,真是一阵难过。明强是个好孩子,孝顺父母,还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有房有车,就是……正和老婆闹离婚。

我将双手放在明强的肩膀上,说道:“明强,你当时开小差了?你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会犯这种错误?还有,你为什么要酒驾?”

“我……”刘明强刚说了一个字,就扑在我的怀里哭起来。

“杨娟她……她要抛弃我和一个有钱的男人结婚了!”刘明强抽泣着说。

“这就是你喝酒买醉的理由?”我问道。

杨娟就是刘明强的妻子,两人结婚已经3年,还没生孩子。

“我……我只是一时冲动,就多喝了点儿。”

“多喝了点儿?你酒精浓度吹气都超标了,你到底喝了多少?”

“三瓶。”刘明强看了看我,又说:“十二瓶。”

我的天!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没看见她,我当时太醉了……我……我不想失去娟子啊!”刘明强抽泣地说。

“人家现在要一万赔偿了事,不然告上法庭。”我直接说了情况。

“可以!我有钱!但是……”

“但是,你醉酒开车这件事得受到处罚,这是无法避免的。”

“要……关几天?”他胆怯地问道。

“大概7—15天吧。”

“能不能不蹲监狱,文声,能不能?求求你!帮帮我,我不想蹲监狱!”

“没办法。还要扣12分。你再也不能开车了。这是最严厉的处罚。你难道不知道现在酒驾是最严重的吗?”

“我……”“对不起,文声,我对不起父母。你伯伯还在山东出差,我却……这样。”

我挥了挥手。“别说了,想办法解决吧。”

“给她一万块,我再去蹲号子,然后吊销驾驶证,对吗?”

“是的。”我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

“那……走吧。说再多也没用了,自己做的自己承担。去面对吧。”

我和刘明强推门走入,那老妇人像是看到了财神爷一样赶紧装病。一个劲地喊“哎哟喂”

明强支付给那老妇人一万块钱,我则陪着他办理手续,然后他就被……拘留收监了。

临别前,明强一再告诉我,他对不起刘伯。可我又能说什么呢,我还能说什么?我只是告诉他刘伯你不用担心,我会去照看。这段时间好好在里边待着,等出来了重新生活。

那个眼神,我永远都忘不了,因为我曾经也有过那种绝望。又是一个被生活击倒的人,他还能再站起来吗?重新面对生活,重新拾起曾经的信念?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曾经有一个人,也被生活狠狠打击,打趴下,但他最终站起来了。

我在派所门口连吸了两根烟,然后叫了辆网约车回家了。

也许生活,就是这样。就是这么不如意,就是这么不顺心,就是这么坎坷曲折。

我想起了刘伯常说的那句话,他对我说过无数遍——:“不经历大起大落,怎能称其为人生?”

是啊,不经历风雨,怎么能叫人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