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确实见过如此阵仗,包括熊霸天在内,不得不佩服有钱人的任性。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薛梓寒站了起来,端起面前的银质酒杯说:“相信此行的买卖,欧阳会长一定都跟大家说得明白,今晚跟大家聚在一起,只有一个目的,我只跟一个人进行交涉对接。等茶叶收购50万担,装了船发了货,我留下来算账付款。不知道你们的人选选好了没有?”
薛梓寒的话音刚落,慈安茶园的杜庄主就说:“这个不用选了,只有我们熊镇长能担此重任。”
杜庄主的话一呼百应,其他三个茶园庄主都极力赞同。看见大家都殷勤的推选自己,熊霸天面露微笑,知道大家在变相的巴结自己,其实他此刻也在打着自己的小九九。博圩茶园今年风调雨顺,茶园茶农收成少说也能收购30万担的茶叶,如果由他挑了头,当然先紧自家茶园收购,余下的20万担才能分到其他三家茶园。这等好事岂能推让。
熊霸天假惺惺地站了起来说:“承蒙大家看得起熊某,熊某当仁不让,否则就辜负了大家的一番好意。”然后举起酒杯,左手托在杯底,以非常隆重的方式冲薛梓寒举了举:“薛少东家,祝我们合作愉快!”
薛梓寒依然面无表情地举了举手中的杯子说:“好,熊镇长,合作愉快!”
说完两个人一饮而尽。
茶农盼星星盼月亮盼着有人收购茶叶,一旦有人收购便蜂拥而至,只是五天的工夫就收购了30多万担的茶叶。看着自家的茶仓日溢屯满的茶叶,熊霸天得意地笑了。
杨千一自从那次爹的寿辰以后,已经有段日子没有见到宋紫烟了。宋紫烟甜甜的笑容,总是萦绕在杨千一的脑海里,相见那么短,思念那么长,长到茶余饭后,长到午夜梦醒。
午后的阳光明媚,父亲的突然去世,家境突然败落,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让杨千一从心底无从接受。可是,该来的还是来了,没有一点预兆,来不及防备。唯一能抚慰他此刻心灵的就是遇到了宋紫烟,也是没有一点预兆,仅仅是几面的缘分,他们彼此都跌进情网,一张网住他们的情网,稍作挣扎,便有殷红的鲜血从思念的伤口沁出。杨千一相信,此刻宋紫烟一定在想他,一如此刻他在想着宋紫烟。
吃过中饭,杨千一漫无目的走出了镇子,在山间的小路游荡。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转过山头,山坳里的几户人家映入了杨千一的眼帘,柴门的院落,不远处青青的茶园,那个雨天的一幕又回到杨千一的面前。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庞,那似娇似嗔神态,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切都那么的熟悉。杨千一不禁哑然失笑,原来他不知不觉来到了宋紫烟的家。
杨千一正欲转身离去,迎面碰见扛着锄头的宋亦农从田里回来。
宋亦农诧异地问:“杨少爷,你怎么在这里?”
宋亦农突然发问,杨千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满脸憋得通红。
宋紫烟已经听到院子外面爹的说话声,尚未跨出屋子里就问:“爹,是您回来了吗?”
宋紫烟的一句话,打破了二人之间尴尬局面,
“紫烟,是爹回来了。” 宋亦农一边回答女儿的问话,一边对着杨千一说:“杨少爷,既然到了家门前,就进去坐坐吧。正好我前段日子,到我们青龙庵最高的山峰上采了一些野茶回来,我们一起品品。”
宋亦农说完这句话,宋紫烟已经看到了杨千一,脸上又是惊喜又是羞涩,脸颊红得像涂了胭脂。抿着小嘴微笑了一下说:“千一,你来啦?”
杨千一冲着宋紫烟微笑地点了点头。他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见到紫烟,两个多小时前还在千丝万缕的思念,两个多小时以后就得以相见,好像冥冥之中老天已经做了安排。
看着杨千一不自然的样子,宋紫烟似乎能感受到此刻杨千一的内心,脑子里回味着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的温馨,心不自觉的呯呯狂跳不已。想想她和杨千一见面少之又少,迸发出的火花却是石破天惊,缘分来得太快,挡都挡不住,已经在宋紫烟的心里悄悄地生了根发了芽,坚如磐石。
那日别后,宋紫烟就病了,经常一个人安静在闺房里发呆,手里捧着书,心早已不知飘向何方?经常拿东忘西,不是锅里忘了添水,就是做菜忘了放盐,要么菜炒的烂的难以入口。看着女儿失魂落魄的样子,宋亦农夫妻既担心又纳闷,还要带她去看医生,宋紫烟微笑拒绝爹娘的好意。宋紫烟知道自己的病,只为一个人,他就是杨千一。
杨千一的闯入,紫烟不仅露出多日不见的灿烂笑容,连表情都羞涩了几分。宋氏夫妇似乎明白了什么,像看懂了女儿的心思,夫妇俩不约而同看了看女儿,不禁相视一笑。
宋亦农突然想起杨博源生前曾经神神秘秘对他说过一段无厘头的话,大意是等忙完茶行的生意,有一件事情他们哥俩要好好唠唠。当时自己一头雾水,此刻联想到千一和紫烟眉目传情,宋亦农不禁茅塞顿开,原来这个博源早有这个意思。
宋亦农和杨千一刚坐定,宋紫烟提着一壶刚泡好的茶叶走了进来,轻轻地为爹和千一倒了一杯,两缕茶烟慢慢从杯子里升腾起来,空气中弥漫清逸的茶香。杨千一身居茶园世家,对茶不能说了解多么透彻,长期的耳濡目染,对茶多多少少了解一二。
这种茶香远远浓郁于目前青龙庵所有的茶叶,杨千一不禁好奇,端起桌面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小口,浓郁的茶水中带着一股凛冽的清香。舌尖间微微甘苦,然后化作氤氲的香甜直沁心脾,唇齿间顿觉生香,立即有了神清气爽的感觉。
杨千一咂了一下嘴说:“宋叔叔,这个就是您刚才说的野生茶吗?”
宋亦农微微颔首:“听老辈讲,在我们青龙庵最高的山上,有一片野生的茶树,因为山路陡峭,野茶树又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所以只曾听说,却很少人上去过。前一段日子,我独自一个人上去,果然有一大片野茶树,由于茶树长期处于阴暗的峭壁上,我也只是采摘了一点点带回来,我让紫烟丫头按着我的方法制作出来,果然是好茶。”
站在一旁的宋紫烟听到爹提到了自己,自顾自地笑了笑,见爹和千一谈及茶道,觉得自己留在那里不合适,只好借故离开。
杨千一目送宋紫烟离去,直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两个人魂不守舍的样子,宋亦农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对于杨千一,宋亦农蛮喜欢这个孩子,毕竟打小看着长大,本性善良可塑性极强,如果假以时日的话,这个孩子准是做大事的人。
杨千一回过头发现宋亦农盯着自己,仿佛心事被洞穿,尴尬地端起桌上的茶杯,极力掩饰自己的慌乱。
宋亦农收回了目光,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这种茶,因为常年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所以刚入口你会品到一股凛冽的清香,接着会有微微的甘苦充斥你的味觉,只是一瞬间它会转换成香甜,在你的口腔回味无穷。”
突然,宋亦农长叹了一口气说:“人生如茶,不同际遇,会品位出不同味道。想想你父亲为了茶园劳碌了一辈子,就像这第一道茶,品出来的都是苦涩的味道。苦尽甘来,第二道茶刚品出一丝香甜,没想到你父亲就遭到如此境遇。”
提到了爹,杨千一更担心却是娘,这些日子一直困扰他的一个大问题。未来一片渺茫,杨千一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那个时间身又会在何处?娘亲成了他一个心结。
宋亦农看着杨千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以为他还没有从父亲去世的悲伤里走出来,年纪轻轻的岁数就经历如此变故,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宋亦农让杨千一继续喝茶,自己走了出去,找到正在厨房准备晚饭的紫烟娘,两个人嘀咕了一阵,便走出厨房对着紫烟的房间喊了一声:“紫烟,把今天上午采摘的新茶炒出来。”
紫烟正在房间里愣神,想着跟杨千已认识到现在,每一个环节都被回味了百遍千遍。思念的人儿就在咫尺间,却不能互诉衷肠。正思绪间,冷不丁被爹一声喊,吓了一跳。
连忙从房间里走出来应了声:“知道了,爹。”
宋亦农见女儿转身要走,忙又说:“让杨少爷给你打下手,我和你娘做几个好吃的,今晚留杨少爷吃晚饭。”
宋紫烟根本没有想到爹和娘会让她跟杨千一单独相处,更别提留下来吃晚饭了。一时间喜形于色,疑惑地问:“真的呀?爹。”
看着女儿高兴的样子,女儿的心思已经被当爹的猜透了几分,佯装生气的样子说:“亏你学了《四书五经》,一点没有女孩家的样子。”
听爹这么说,宋紫烟吓得吐了一下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