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坤越想心里越懊恼:“清远,你的货被劫了,我咋看你不发愁呢?”林子坤很想知道梅清远此时此刻的内心感受。
“子坤,你知道一直以来因为那批烟土的事,你心里不舒服,毕竟那是几万块的现大洋。现在好了,我这次进货也损失了几万块的现大洋,我们扯平了。”梅清远所问非所答。
“你瞎说,难道我这次没有损失?”林子坤不知道梅清远是什么意思。
“这一次,你也知道,你们家一个店铺,我们家两个店铺,而且我每次进货都是你的三倍,这一次你损失不过区区一万块大洋,你知道我损失了多少?”梅清远笑了一下问。
“多少?”林子坤追问了一句。
“六万。”梅清远冲着林子坤打了一个手势。林子坤心头不禁暗喜,刚才还心疼自己又损失了一万块大洋,现在想想梅清远损失六万,心里或多或少平衡了许多。
“此次我不仅买办了一些丝绸,同时,我还买回来不少狐狸皮和袍子皮,我准备回来加工一下趁着春节的机会,准备赚上它一笔,没想到都付诸东流。”梅清远接着说。
“你刚才问我,我怎么不发愁,损失这么多,发愁有用吗?”梅清远冲着林子坤问,林子坤摇了摇头。
“不过我最后还想说一句话,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梅清远瞅了一眼林子坤说,“既然到了这个份上,回家回家,该吃吃该喝喝,该睡觉睡觉,不要往心里去比什么都轻松。”说完,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林子坤的肩膀,转脸带上众下人回去了。
林子坤呆呆地站在那里,还在回味着梅清远临走时候说的那两句话究竟什么意思。难道他怀疑自己了?不可能呀?他回想一下自己的全过程,还算没有什么破绽。不想了,他安慰自己,不管怎样这个秘密永远埋在自己的心里,永远不能说。
就在林子坤和付均伟在得月楼密谋的第二天晚上,梅清远家的大门被一个陌生人叩响。当梅清远见到那个陌生人的时候,一脸的惊讶:“怎么是你?”
“是我。”来人拱了拱手,“梅爷,别来无恙?”
“我很好,你快快请坐。”
双方落座后,那人又说:“梅爷,今天来得有些唐突,只是心中有一事不明,特来打扰。”
“不知什么事?”梅清远有些诧异了,毕竟一晃十多年没有联系了,他们之间会有什么事情能交集在一起呢?
“在梅林埠子你和林子坤有仇吗?”来人缓缓地问,虽然语速不快,但是直截了当。
“没有呀,虽然林子坤这个人有些贪图小便宜,但人胆小怕事,我怎会跟他结下什么仇怨?”梅清远咂了一下嘴说。
“是不是最近你们梅林两家合伙一起去外地进货?”来人继续问。
“是有这么一回事。梅家和林家在梅林埠子共同经营了丝绸铺子,梅家两家林家一家,为了怕引起不必要的恶性竞争,三代之前就定好了规矩,梅家和林家的进货渠道必须相同,所以,每次进货必须两家一起同往。这个难道有什么问题吗?”说了这么多,梅清远越来越觉得乱,他搞不懂这些跟林家有没有仇恨有关系吗?
“有人出一千块大洋,要我劫了你们两家的货。”来人一字一顿地道出了实情。
对,来人就是石佛山上的土匪头子龙一非。
“是谁?”梅清远更诧异了,想想在梅林埠子不能说自己是个大善人,像这种乐善好施的善事确实做了不少,所以,梅家在梅林埠子口碑一直很好。
“林子坤。”龙一非的话,着实震惊到梅清远了,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也不愿意相信,相信他也没这个胆。
“怎么会是他?”
“还有一个乡保所的所长付均伟。”龙一非的话一说完,梅清远就释怀了。
“我说林子坤没这个胆,原来还有一个付均伟,这就对了。”
“去年,我山上一个弟兄在梅林埠子犯了事,被付均伟抓住了。这小子贼精,把我的兄弟又放了,让我欠他一个人情,这次就是他带上一千块大洋到山上找的我。”龙一非一鼓作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
梅清远一直在听,也一直沉默不语。
“梅爷,你看这件事怎么做?要不我现在就把一千块大洋还给他,然后再把付均伟废了。”龙一非看着梅清远不说话,知道他在思考或者有点为难,恶狠狠地说完“嚯”地站了起来。
“一非,你这是干什么?”梅清远也快速地站了起来,一把按住龙一非。
“这样……”梅清远一边把龙一非重新按回了座位一边说。
“这批货呢?你该抢还得抢。”梅清远的话还没说完,龙一非“腾”地又站了起来说:“梅爷,这怎么行?如果我龙一非这样做了,不等于恩将仇报嘛,我跟畜生有什么区别。要不是那年……”
“一非呀,你别激动,快快坐下,往事从今以后不许提了。”梅清远微笑着说。
龙一非顺从地坐了下来说:“怎么可以不提呢,忘记过去就是忘本。那年整个安徽的江南闹饥荒,田里的庄稼颗粒无收,山上的日子更艰难了,弟兄们饿得实在撑不下去了,我就带上弟兄们夜里找到了府上,梅爷二话没说,连夜打开自家的粮仓,把仅有的几十袋大米全部搬上了马车,自己一粒都没留下。如果不是梅爷那几十袋米,也许山上的弟兄们即便不是饿死,也早就解散了。我龙一非是重情重义之人,滴水之恩也当涌泉相报,你现在让我把您的货物抢了,我做不出。”龙一非说到这里把头一扭,七尺高的汉子,眼眶里泪花涌动。
“唉……”梅清远叹了一口气,龙一非的话勾起了他的回忆,梅清远说:“一非,那时候别说你走到难处了,你问谁谁都会帮你一把。”
“梅爷,您就别说了。不瞒您说,那几天郎溪大大小小有钱人家走了一个遍,根本没有人愿意施舍一颗粮食给我们,本来您是最后一家,也没抱着多大的希望,没想到梅爷你想都没想,就倾其所有,把家里粮食都给了我。所以整个郎溪我最佩服的人是您。”说到最后,龙一非的眼泪终是流了下来。
“一非,你也不要激动。我是这样想的,既然付均伟以去年你山上兄弟的事情要挟你,如果你不帮,传出去也不好,说你龙一非无情无义,谁以后还信任你……”
“跟他这种小人还讲什么情义,不管世人怎样看我,为梅爷您也值了……”梅清远不待他说完,用手示意了一下,龙一非话停了下来。
“你把这个信息告诉我,已经比什么都值了,否则我现在还蒙在鼓里,既然他们要跟我演戏,那么我就把这戏份做足。”
“梅爷,你想怎么做?”龙一非不无担心地问。
“我父亲生前有个八兄弟叫苏浩然,他的儿子苏沐阳是大军阀卢永祥下面当一个团长,听说就驻扎在我们郎溪的临边,这个苏沐阳小的时候经常来我们家玩,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也不错,自从父亲去世后,两家的来往才少了一点,不过……”
“不过,我们两家虽然现在来往甚少,但是,我的父亲和苏沐阳的父亲曾经歃血为盟,只要对方任何一家危难时候,可以凭借对方的鸡毛信;另一方将全力以赴解救危难,看起来这次用得上了。”梅清远缓缓地道出那段鲜为人知的往事。
“那梅爷,你究竟想怎么演好这出戏呢?”听了半天,龙一非还是如坠云里。
“他们不是要你劫了这批货吗?你就安心地劫,我们再给他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想利用苏沐阳手里的人马,再从你们手里把那批货再夺回来。当然,这里需要你配合好苏沐阳演好这出戏,到时候千万不要伤了山上的兄弟们。”梅清远说到这里,龙一非才搞清梅清远的意图。
“梅爷,我听明白了,您这招太高了。”龙一非由衷地冲着梅清远竖起了大拇指。
“梅爷,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不仅让林子坤确信我们帮他把你们两家的货抢到手,而且还要他明明白白看到,这批货在我们手里又被军阀队伍抢走,让他来一个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见龙一非理解了自己的意思,梅清远微笑地点了点头。
“到时候,我会让梅家码头上的龚四海去找你,同时也会把一些细节告诉你怎么操作。”梅清远继续交代着。
“梅爷,你就请好吧,保证不会把这出戏演砸了。”龙一非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那一切就拜托你了。”梅清远站起身来冲着龙一非拱了拱手。
“梅爷,你这不是折煞一非吗?一非和山上弟兄们的命都是梅爷给的,为梅爷做这点小事不值一提。”龙一非赶紧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