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一辆现代索纳塔警车缓缓过了收费口,就要进入沿江县的地界了,小县城的喧嚣就象涨潮的潮汐扑面而来,杨华飞和刘春平仿佛邂逅了久违的朋友,感觉陌生的景色也非常熟稔。
远远地看到前方人头攒动,马路边的大部分人都身着警服,杨华飞的心里就“忽悠”一下,他们这次是以游玩为名来沿江县执行特殊任务的,不想惊动当地警方,这件事儿做的很机密,怎么还是走漏了风声?
刘春平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显然也看到了热情欢迎的人群。这是一个梳平头的年轻人,相貌堂堂本性善良,看见陌生的女孩就脸红。他面露惊讶的表情:“杨头,还是你有面子啊,你看,来了这么多同行在欢迎我们。”
杨华飞和刘春平的真实身份都是国际刑警,杨华飞代号砺剑,刘春平代号书生,两人从北京来,就是想找到并摧毁隐藏在沿江县的地下毒品加工厂。
杨华飞刚刚被任命为远宁市公安局的纪委书记,兼管防爆、刑侦和消防,刘春平的工作还在协调中。一个月前,他们的战友飞龙已来到沿江县,据说已经掌握了重要情报。
杨华飞面色凝重,说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我们和飞龙接头要格外小心的啦。沿江县水深有大鱼,嗅觉还是很灵敏的。”
杨华飞40多岁,他本是南方人,却长得膀大腰圆,面色黑里透红,这些年走南闯北,口音就有些南腔北调,初次接触,谁也猜不出他到底什么来路。
夏日的阳光有些刺眼,杨华飞虽然戴着一副墨镜,他还是习惯地眯缝着眼睛,面无表情,心想自己到远宁上任不到一周,重任在肩低调登场,市局班子成员都没认全,更别说三县四区的局长了。他只是知道沿江县公安局长的名字叫于得水,两人并未谋面,没想到于局长竟然如此好客,调动了这么多警察来欢迎他。
早就听说官场上说道很多,尤其是迎来送往,场面大小,什么人物亲自迎接,说明来人举足轻重。杨华飞从来也没有经历过这样被人夹道欢迎的待遇,尽管他不太习惯,但还是摇下了车窗,对那些向他敬礼的警察们礼节性地挥手致意。
但是,让杨华飞纳闷的是并没有什么县局的领导在此迎候他,一辆县局的警车在前面开路,将他们带到了郊区的一家生态园餐厅。
有专人指挥他们泊车,看到餐厅门前充气的拱门上写着:新娘于占薇新郎王紫晨新婚庆典,杨华飞和刘春平好像明白了什么。
生态园门前,停着很多小车,其中大部分是警车。
“虚惊一场,我真是自作多情,还以为这么多警界朋友是在欢迎我俩呢,原来是更重要的人物在举行婚礼。”杨华飞略带自嘲的笑了笑说。
刘春平皱着眉头说:“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新娘子于占薇我认识,是我警校的同班同学,对了,她的父亲就是这的公安局长于得水,难怪来了这么多警察捧场。”
杨华飞说:“离接头的时间还有二个小时,既然赶上了婚礼,我们也进去粘粘喜气把。这个于得水,女儿办喜事就这么张扬,我看他不是什么好官。”
杨华飞一直怀疑沿江县地下毒品交易猖獗准定与公安内部有牵连,要是没有局长级别的官员罩着,不可能越来越隐蔽。
从外表看,这家生态园餐厅和普通的建筑不同,它用白色的有机玻璃和钢结构搭建而成,是个巨大的温棚。
两人说说笑笑随着人流进入了餐厅。
推门进去后,他们立刻被满眼的绿色惊呆了,仿佛置身绿意盎然的森林之中。餐厅大概有100多桌,完全可以坐下1000多人。整个生态园仿造南方园林风格制造,有亭台和小桥。弯弯的“溪水”将散客区分割开来,各桌吃饭的客人不会相互影响,给人一种置身于园林的逼真感觉。
婚礼场地布置得非常别致,翠绿的绣球和洁白的白掌经过精心的组合与造型,在阳光下散发出高贵清新的迷人气息。以绣球、白掌为核心,婚礼布置采用经典的白绿颜色,各处细节配合生态园的色调非常协调统一,不带一丝媚俗,使整个场地被纯净的优雅气氛笼罩,将世俗的喧嚣隔绝,让置身其中的新人与宾客获得一份难得的舒畅惬意的心境。
两人找到了一个不太引人注目的位置坐下了。
杨华飞穿着警服,刘春平则是一身时尚休闲的打扮,穿着新潮的T恤和短裤。要是在一般的场合,身穿警服出席饭局定然会让人格外关注,但今天却不同以往,来的客人大部分都是警察,就他们这桌,穿警服的就有3位。
在座的都是沿江口音,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什么。
一个警察怨气冲天:“真他妈的点背,半夜去局长的姑爷家门口修路,早晨不让休息还得赶来参加婚礼。更气人的是领导定的打底上礼钱就一千,这不是明抢吗?我协警都干8年了,一直不给转正,工资挣不到两千啊,月末又要喝西北风了。”
岁数大的老警察插言:“最不幸的是我,下个月就退休了,不来不行的,头说了,不来捧场不给报销医药费,五千多呢。”
另一个警察小声嘀咕:“老于这回可捞老钱了,我们这只是个分会场,听说还有其他三个酒店在承办酒席。你说,老于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大操大办,怎么就没人管呢?”
突然,外边鞭炮齐鸣,人们一阵骚动,靠近舞台的几桌,有人在热烈鼓掌,在火爆的气氛中,新郎新娘从门外走了进来,走上了舞台。
新娘一身洁白的婚纱,新郎穿着笔挺黑色的燕尾西服,一对新人在伴郎和伴娘的陪伴下缓缓登场了。刘春平感觉他们并不般配,新娘虽然被脂粉遮掩了本来面目,怎么看也说不上漂亮,而新郎却非常引人注目,1米8多的个头,一头微卷的头发,举手投足都非常儒雅,要是戴上眼镜,就是歌星姜玉恒的翻版,绝对是百分之百的帅哥。
再看伴郎和伴娘刘春平更是非常熟悉,都是他警校的同学,男的叫刘大伟,女的是何小月。
当初,何小月是警校的校花,美貌纯情,白皙细嫩的皮肤给人一种吹弹可破的感觉,班里哪个男生不为之心动?刘春平并不知道,小月心里暗恋的人就是他。何小月现在是警花,县公安局的第一美女。
刘春平觉得,新郎与何小月十分般配,两人站在一起,绝对是金童玉女天赐良缘,可惜,月下老人牵错了红线。
看来,这里的确不是中心会场,主持人是县电视台的著名帅哥,据说出场费上千。他绘声绘色地说:“今天,在这个大喜的日子,新郎王紫晨要献给新娘于占薇一份神秘的礼物,到底是什么礼物呢?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答案马上揭晓,下面,请新娘打开礼品盒,让我们共同见证这浪漫的时刻。”
这个插曲完全出乎于占薇的意料,她也不知道,王紫晨到底为她准备了什么东西。
在婚礼司仪的引导下,于占薇走向了礼品盒,轻轻地打开了盒盖,突然,无数只彩蝶从盒里飞了出来,于占薇转头看了一眼王紫晨,捂着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满场飞舞的蝴蝶,不少蝴蝶落在了于占薇洁白的婚纱上,于占薇禁不住流下了幸福的眼泪。
美丽的蝴蝶,围着这对新人翩翩起舞,引得周围宾客声声喝彩。主持人煽情的声音:“我们都知道梁祝的故事,梁祝化蝶的传说让蝴蝶成为爱的象征。蝴蝶是会飞的花朵,虫国的佳丽,给人以鼓舞、陶醉和向往。今天,我们有幸见证了这不同凡响的蝴蝶婚礼,让我们共同祝愿他们甜蜜的生活蜂舞蝶喧浪漫永远……”
话音未落,就有一男一女两个二人转演员上场了,他们服饰鲜艳,手拿扇子、手绢,边走边唱边舞,诙谐风趣地演唱歌曲《两只蝴蝶》:“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亲爱的,你张张嘴,风中花香会让你沉醉。亲爱的,你跟我飞,穿过丛林去看小溪水。亲爱的,来跳个舞,爱的春天不会有天黑……”
这些蝴蝶都是棚户区的闲散人员上山捕捉的,王紫晨煞费苦心,他给参与者准备了专用的网,购买了适宜奔跑的衣服和鞋子,每只蝴蝶十元钱他收购了上百只。
王紫晨的精心策划,同样也感动了他身旁的伴娘何小月,这么优秀聪慧善解人意的男人世上能有多少?自己能遇到吗?不知道为什么,何小月有一种心酸的感觉。
有一只蝴蝶正落在何小月的衣襟上,她用左手轻轻夹住了蝴蝶的翅膀,把它放在了右手的掌心里,它很有节奏地煽动美丽的羽翼,仿佛在为她翩翩起舞。
右手向上一扬,蝴蝶缓缓飞起,仿佛告别似的,又在何小月的头上盘旋一圈,然后飞走了,何小月怅然若失。
台下,刘春平始终注目着何小月的一举一动,好像她是今天婚礼的主角,几乎牵动着所有人的目光。几年不见,这个女孩成熟了,愈加活力四射,她的嘴角稍稍向上翘起,显得有些忧郁。
很快,《两只蝴蝶》演唱完了,二人转演员开始打情骂俏,讲起了荤段子。新郎和新娘下来敬酒了,实际上敬酒也有些走过场,每桌只是敬一个代表。快到杨华飞和刘春平他们这桌了,两人眼神一会意起身悄然离开。刘春平竖起了衣领低着头,怕被人认出来。
于占薇就在不远处敬酒,无意中看到两个人提前退席的背影,心里有些不爽,这是谁啊?提前离座这么不给我面子,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她悄声对身后的何小月说,你一会去那个桌打听一下,谁这么不讲究,竟然敢提前离开。
那两个人步履轻快,已经走到酒店的旋转门了,何小月就觉得其中一个人的背影很熟悉。
何小月就突然想起了上警校的时候,最爱看刘春平在球场上跳跃的背影,那背影不是很高大,却让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铭刻心中。刘春平,你在哪里?何小月的心海又泛起了苦涩的涟漪。
几年前,刘春平就淡出了同学们的视野,何小月暗地里打听,都说他一时冲动将人打伤被刑拘了,学校怕声誉受到影响,半遮半掩地封锁了消息。那些日子,何小月偷偷以泪洗面,春平的背影挥之不去成了她隐隐的心痛。
走出了大门外,刘春平的心里也不十分平静。警校快毕业的时候,刘春平被北京总部选中,从此与同学们断了联系。没料到今天初到沿江,歪打正着恰巧赶上了老同学的婚礼庆典,按常理他更应该捧场贺喜喝得一醉方休。
刘春平边走边想:警校的同学可能都来了吧?准定被安排在某个包间里尽情畅饮,作为他们的班长,不能参加这个很有意义的聚会,非常遗憾。天气本来是凉爽宜人的,他却觉得有点烦闷。
两人从生态园出来,发现他们的警车被困在车海之中出不来了,杨华飞在车里换上了便装,看看腕上的手表,还有半个小时就是他们约定和飞龙刑警见面的时间,两人决定打车前往。
他们走出了很远也没找到一台出租车,沿江县的出租车是有很多,司机们事先都知道差不多全县的警察都来这里参加婚礼,哪个还有胆量来此揽活。过了三条马路,他们好不容易拦住了一台三轮,好说歹说,加上要给几倍的车费,司机才答应送他们过去。
三轮车不紧不慢地前进,司机说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杨华飞和刘春平心急如焚。前方路上堵满了人,三轮车不得不停了下来,有人说出了车祸,几台车撞到一起了,这条路交通堵塞处于瘫痪状态,有人报警半天了,警察也没来。他们哪里知道,全县城的交通警察几乎都没在岗位上,都在生态园里觥筹交错,把酒言欢呢。
前方过不去,不得不绕行,结果另两条路也不通,三轮车只好拐进更加难行的乡间土路。
刘春平给飞龙挂手机,电话通了一直没有接听。他们差不多绕了大半个县城,三轮车终于开到山脚下的时候,突然又熄火了,杨华飞和刘春平没办法,只好撒开飞毛腿向山中的一个小凉亭狂奔。
小凉亭名叫怡然轩,是一座四角建筑,非常隐蔽,别看很少有人来到这里小憩,怡然轩却名声在外,沿江县几乎家喻户晓,据说它是明代的古迹,“怡然轩”三个大字还是当时的抚台大人题写,历经几百年风雨,如今字迹有些模糊,清朝王尔烈曾经领着一帮文人来到这里吟诗作画。
等他们气喘吁吁地赶到怡然轩的时候,亭里空无一人,刘春平看了看时间,他们晚到了一个多小时。他们发现地上有很多烟头,怀疑飞龙已经来过。
杨华飞和刘春平三天前和飞龙约定在这里接头,期间刘春平挂过无数次电话,飞龙就是不接听,最后一次,竟然关机了。
他们可不知道,按照约定的时间,飞龙早就到了,就在怡然轩等他们到来的时候,飞龙又发现了山下小路上行驶的一辆运钞车,他跟随运钞车潜入了地下毒品加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