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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生死招牌高高挂 恶徒扰事封店门

陈源回到父母经营的小客栈,把门板上重重铁锁打开,屋里落满尘土,厚有指许,蜘蛛结网,处处皆是。屋外残枝枯叶,灰尘污垢,一片苍凉。他长吁短叹一会儿,望庐思其人,入室想所历,而今父母已人去楼空,月下西楼孑然一身。叹息一会儿,方才糊裱房子,粉墙净地,揩台抹桌,挂好字画,重饰客栈。

陈源把那醒目招牌“生死客栈”替换下原有破旧蒙尘“鑫隆客栈”,高高挂与临街二层门楼正上方,四个大字鲜红火亮,像黑黑的夜空烁出闪亮的光环。

陈源第一举措在临街大门口最显眼处,张贴招人启示:熟识店况,男女不限,年龄不拘。

不消说,这招牌,这鬼虐地方谁人敢做?除非鬼狐。

等鬼上门,他要做那钟馗打鬼,信心满满,点一支烟坐在柜台里面悠闲地吸着,向门外看着来往骚人墨客、商人侠骨、四方游客匆匆过客。

陈源清楚附近的居民应该没有可疑之处,决定顾一批“情报队”,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要学那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恨这个东西是以爱的倍数存在的,陈源越爱自己的父母,越仇恨杀害他父母的人。人总是在仇恨中寻找东西,弥补心里缺陷的那份爱。人发现爱不协调的时候就会去寻找真相,寻找真相是不会消失的,只是换了方式。

部队是一个锻炼人的大熔炉,教会了陈源如何绝处逢生。他决定打破原来思路,重新调整部署,另辟蹊径,从另一个不同渠道打开缺口,抽丝剥茧,用另类手段达到为父母报仇的目的。

陈源暗暗下定决心,不再告诉任何人,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更不想再去找那个狗熊样的贾署长。

掌柜的在哪里?说鬼鬼就到,对手送上门来了,外面一声大喊,瓮声瓮气。

陈源急忙跑出来,只见来了二个年青汉子,穿的衣裳很是别致,像军装又不像军装,像警服又不像警服,通身一色深蓝底色,袖口、领口镶金边,戴领章,几杠几星几豆看不出来啥官衔,神态并不像什么大人老爷,简直二个油头光棍一样,满身黑道痞子的味道。一个病怏怏的白净脸,五官到有些齐整,瘦得像条麻杆,说的一口好京话;陈源见他又高又瘦,心说,好一个梁顶粪,保定人的比喻,高不过房顶之梁,臭不过大粪之理。一个满脸的烟气,青枝枝的一张脸,趿拉着拖鞋,匪气,矬些,长得不太够本,保定府口音。二人年纪都在三十朝外。

锉子的手里提着鞭子,麻杆的手里拿着大红帖子,二人晃动的肩膀幅度很大。陈源特别注意到那个麻杆蓄着满脸络腮胡子,眼光躲避闪烁。

陈源正在猜疑之间,那矬子嘴里喊道:掌柜的呢?掌柜的呢?

在这儿,在这儿,二位啥事?陈源满脸带笑客套:二人来应聘么?

妈的,忙活了一天,饿了,吃点浑腥。矬子说,但嘴角明显带着酒气。

小店刚刚开张,还没有开伙儿。陈源笑咪咪地迎着他们说,连忙摆了一把茶壶,两只腕茶,放到他们就坐的桌前,取下肩头上的白毛巾擦拭着桌面,明白他们不是来应聘的。

那矬子坐到椅子上,自斟自饮着茶水,眼皮也不掀一掀,陈源在旁边跟没有看见一样,一面喝茶,一面慢慢地说道:懂规矩守纪律,六爷你知道么?

不知道。陈源老实说。

开张也不给六爷打个招呼,我们只好上门拜访。矬子说着一把从麻杆手里抢过那大红帖子晃在陈源面前,嘴角带着一种几乎是夸张的假笑。

陈源听二人说话不入耳,心上便有些不乐,接过帖子瞧,一大堆头衔下面署着一个叫六儿的名字,心一惊,敲竹杠得来了?心陡然紧缩。

恭敬,恭敬,有失远迎。陈源笑盈盈道。

少给我来这离格儿棱,密拌糖,哎呀,肚子疼得难受。那矬子叫一声,趴在桌上,捂住肚子叫唤。

所为何故?那麻杆连忙问道。

一天未食,饿得肚子较劲。矬子道。

快快拿些吃得来。麻杆急赤白脸道。

对不起,店里还没有来得及准备,管住不管吃。陈源赶忙解释道。

开得啥鸟店?矬子恶语相加。

这店不想开了么?麻杆高声骂将起来。

锉子越发喊肚子疼,麻杆骂声越高,二人配合默契。

我只会熬粥,你们吃得么?陈源说。

那矬子一听,不由怒从心上起,火向耳边生,把桌子上一只大茶碗,“豁啷”一声摔在地上,怒道:这店还想开不想开了。

不管啥,能下肚即可。那麻杆对陈源说。

先凑合着垫补一下,明儿我去给你们买好吃的去。陈源说。

一会儿,陈源从厨房端上一大盆棒子面山药粥,冒着腾腾的热气,放到桌上,把两副碗筷摆在二人面前。

那矬子并没有动手,只是麻杆端起青花瓷碗,盛得满满的,递给矬子。矬子筷子未动,只把碗放到嘴边吹吹气吸溜溜,把舌头伸出来抖索,脖梗一挺,脸色恼道:这山药已坏,苦味咋喝?换新的来。

斗胆问一句,你们要咋地?陈源凑上盆前闻闻,那粥香味扑鼻,心中醒悟,二人是“锯盆锯碗锯大缸”的到了,专门来找“茬儿”的。

教你如何长眼睛,教你如何看时辰。麻杆说。

这客栈死了人,还能开得么?锉子说。

我父母的店,如何开不得?陈源说。

谁能证明你是儿子?麻杆问。

你们是警察吗?查户口吗?要不要报警?陈源把户口本与父母的合影拿出来给他们看。

顺便给你提个醒,安分守己点。锉子横着脸,挥舞着鞭子说:为了保护你的买卖正常运营,象征性收取一些保护费。

识相点,别自找别扭。麻杆敲边鼓道。

麻杆与矬子二个人目光相遇,似乎交换着什么,陈源看不懂。

两人气呼呼地来到大门外,把那门板关上,陈源急忙挤出身来,门口旁边早已准备好了一桶浆糊,一沓纸条,矬子打开浆糊用刷子在门板上刷浆糊,麻杆则利索地往门板上贴封条,通知陈源说:你的客栈被查封了。

你们不要动不动就拿封店吓唬人,什么理由封我客栈。陈源怒气冲冲。

麻杆道:鑫隆客栈已经吊销了营业执照,还没有重新办理,不能开张,消防检查不达标,卫生检查没合格,门口绿化没搞好,摊位管理费没有交。

那个矬子跟着起哄:六爷的保护费也没有交。

陈源观察见二人装束,皆敞怀露臂,但那麻杆蓄须者裤腰袋扣袢卡子有徽章,那是警察专用,这似乎向陈源传递了什么信息,使他的视线无法移开,感觉不对劲,不觉倒吸一口冷气,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陈源气冲脑门说:你们是什么人?不问情由,擅自封店。

关门整顿,啥时手续补齐,罚款及各项费用交齐,啥时开张。二人异口同声。

陈源细瞧那封条上的大红章印,是啥城市管理委员会,才发现二人胸前带的胸牌,也是这么几个字,真想一把把那封条撕下,继续骂道:你们素色依仗权势,眼空四海,不合理收费,不怕我把风声传出去,让警察署知道,坏了名声?

什么警察,老子就是警察,专门管你。矬子说。

陈源说:怎么看你都像个土匪,你们警匪一家,扰乱百姓,挖空心思不合理收费,我有权利拒缴。

好啊,看来你是主动找上门来要进局子了,绑了。二人招呼手下人凑上来,矬子顺手抓起陈源的衣领,麻杆拧陈源的胳膊。陈源一个翻身冲矬子一个扫堂腿,把他掀翻在地,一只腿狠狠压住他,使他动弹不得;又一个翻腕把麻杆的细胳膊扳向背后,死死扣住,疼得他哇哇乱叫。

最好别动粗,我手重,伤胳膊断腿一百天,那罪不好受。陈源说。

陈源并不想与他们纠缠,只得权时忍耐,见二人不动了,便松开了手。那知那矬子脚跟未站稳,瞬间从腰里掏出手枪,对准陈源脑门。陈源一个反手夺枪,把枪口顶住矬子脑门说:怎么不服,玩枪更不是个儿,说打你鼻子不打你眼。

兄弟有话好说。麻杆急忙劝开。

文的武的奉陪到底。陈源把枪口移开,把枪还了矬子,矬子自收了枪。

那矬子与麻杆对陈源唬也唬不住,打也打不过,半晌不响,心上盘算了一会,越想越气,霎时间面色都发了青了。

矬子说:今儿若不拿你开张发市,不知六爷几只眼,我们也不好交差,以后放规矩点,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麻杆说: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告诉你,该说的少说,不该说的别说;该做的谨慎做,不该做的别做。不要引火烧身,自讨苦吃。

陈源想挽回僵局,怕闹的满天星斗,影响自己计划,心内想:好汉不吃眼前亏,暂且忍耐让他们一步,再做道理。嘴上便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我有几个脑袋敢得罪你们,有走着的路,没有用不着的人,给人死路等于给自己死路。于是,暗地里偷偷给二人各塞了五两银子。二人就值那五两银子,觉得面子上极好看,心上喜得发痒,张开胡子嘴,笑得合不拢来,说道:我们也是身不得已,官差难违。

二人把那封条撕去,算是认怂,屋里屋外又转了几圈,可能不敢再发现啥不顺眼的,没发半句牢骚,见暮色当空,叫手下人象征性地掀翻几张桌子,踹倒几个凳子,搬抢吵打,摇晃着身子,咋咋呼呼滚蛋去了。

这里需要把客栈的地理位置述说一番。

紧挨客栈往南不远处是八里庄,那是一片荒郊野坡,寸草不生,这是一处刑场,每年春秋两季行刑的时候,囚犯们装在囚车里,五花大绑带着死拷,先咋咋呼呼绕城一周,起个杀一儆百、兔死狐悲的震慑作用,再被监斩官及狱警押至刑场,面对土墙,齐刷刷跪下,蒙着眼,多数拖着沉甸甸屎尿裤兜,等着挨枪子。刽子手一个个横眉怒目,威风凛凛,面孔像铁打的一样威严,刺刀的寒光在头上闪耀,枪口像吃人魔鬼张着黑黝黝的大口。四周围满看热闹的老百姓或寻刺激者,大约是那年头人们见小鬼子杀人多了麻木了恐怖的镜头,或小日本刚刚投降,人们还处在喜悦之中的缘故,这样的场景已司空见怪。

看完枪毙人,胆大的回来半月睡不着觉,胆小的半年缓不个神来。眼前总浮现着死囚犯面目扭曲,血流呼啦,惨不忍睹的样子。可有人却偏偏像看《聊斋》,越怕越看,越看越怕,盼着下次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人的多面性却着实有趣。

今年又到秋后问斩的日子,陈源自有主意,客栈挨刑场最近,一来那远方来看稀罕的、收尸的人们便提前到来。陈源故意把住宿价格放低,自然就会来住客栈。二来那寻求刺激的,连死人都敢看,还怕生死客栈这唬人的招牌不成?也许有人专门奔这个牌子而来,刺探诡秘。三来更有甚者,怀里揣了馒头,早早等候,等毙了人,用馒头沾了血,回家去,晾干,烤焦黄,用擀面杖压成面,涂抹疮疖患处治疑难杂病。四来这是通向市里南城门必由之路,那赶早市的、晚来已关城门不及进城留宿的,必就近来宿,往返甚易。五来传说南城门楼子上藏着“巴掌大”的卧佛,有睹风姿,有偷窥手痒跃跃欲试者。

至于陈源为什么给店名招牌改“生死”二字,自有诡秘的道理,先不与你说破,把秘密藏在这里,读者会慢慢明白。

陈源惊心未收,那太阳已西沉,乌云滚来,阵阵凉风压来,“山雨欲来风满楼”。

“鑫隆客栈已经吊销了营业执照,还没有重新办理,不能开张,消防检查不达标,卫生检查没合格,门口绿化没搞好,摊位管理费没有交,六爷的保护费也没有交。” 这是一个谎言与借口,却透漏给陈源一个信息,他的一举一动皆在别人监控之中,揭开父母亲被害真相是一个人的死穴,或许还有更大的惊天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