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于彩彩叹了口气:“可惜呀,一个三百多口子的大村子,竟然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科技人才,大家说,我们沙石村还如何实现振兴如何谋求大发展呢?”

大家一愣,面面相觑,一齐看向李芒种。

“城里人就是不一样!”芒种心里想。但他没有完全赞同于彩彩的话。他咳嗽一声,缓缓说道:“彩彩呀,你说的沙石村科技力量薄弱的现状,的确是这么回事。不过,你不能因此就认为沙石村就难以实现振兴,更难以谋求大的发展了,你还没有深入了解沙石村啊!这个村最大的优势你可是没有看到啊,那就是在七十年多的奋斗过程中,逐渐形成并且传承下来的艰苦奋斗战天斗地的新愚公精神,这种精神是咱们战胜一切艰难险阻,化一切不利因素为有利因素的法宝啊!”

“书记说得好!”大伙被情绪感染了,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但于彩彩却摇摇头:“李书记,各位领导,科学是一门非常严肃的学科,光靠热情和精神是换不来科技水平的提高和科技振兴的!孔子说得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这个器就是科技,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你这简直是屁话!”门外突然响起一声断喝。紧接着,

周兴国闯了进来,喘着粗气,屋子里很快弥漫起一股酒气。

大家怔怔地看着他。他的身子摇摇晃晃着,脚跟不稳,像一只大猩猩。

李芒种立刻起身:“周兴国,你来干什么?这是喝多少酒啊?开会哪,快出去。”

于彩彩不满地看着兴国,语言不免的有些急促,但还维持着必要的礼貌:“周场长,你怎么出言不逊呢?”

“因为你瞧不起我们沙石村人。”

“我怎么瞧不起了?难道有问题就不能说吗?”

李芒种眉头一皱,抓住兴国的胳膊说道:“兴国,你喝酒了咋还开车回来了啊?酒驾违法你不知道啊?”

兴国说:“我当然知道了。找了个代驾。”

芒种说:“那快回家睡觉去,别影响我们开会。”

周兴国推开二姑父拉他的手,盯视着彩彩:“我来问你,没有一股子热情干劲和革命精神,科学技术咋个转化成生产力?啊?它自己能直接变成劳动成果是吧?请你这位大学生大知识分子大科技支农干部回答我,我洗耳恭听,说,说呀!”

于彩彩平静地迎着兴国咄咄逼人的目光:“你这是偷换概念,对我刚才说的话断章取义。我没有否定咱沙石村干部群众的热情和精神,而是说……”

周兴国打断她的话:“拉倒吧你,别解释了,啊,越描越黑。你就是觉得自己是乡里派下来的干部,就很了不起了,就是我们村的救世主了,狗屁!”

“周兴国,有话说话,不许你带脏字!”于彩彩生气了。

“兴国,这是班子会,你给我立刻出去。”芒种也立刻严肃地呵斥道。

“哎说到班子会了,我现在正式宣布,答应你二姑父,我同意当村干部了!”

此话一出,大家心里一震全都愣住了。玻璃怕是要被这句话震碎了。辛老菜更是惊讶万分,手里的笔记本“啪”地掉到了地上。

李芒种怒吼了一声,嗓子中的声音如同火山一般猛地喷发出来:“你给我滚出去!”

周兴国被芒种突如其来的暴怒一吼吓了一跳,像是被猛猛的击了一下脑袋,怔怔地看着二姑父。

李二秋走过来拽着兴国的胳膊,陪着笑脸:“走走走哥,有啥话明天再说,啊,开会哪。”

周兴国赶紧下台阶往外走,临出门口对彩彩说道:“小丫头,别那么张狂,低调儿低调儿,啊。”

于彩彩呆呆地站着,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一股委屈和无助在她心中翻腾着。猛然间,她发现自己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今晚上呀,可真够闹心的!这大概是会议室里所有人心中的想法。

辛老菜摸黑坐在沙发上不住地唉声叹气。钱素娥从对门屋过来,拉亮了点灯。

老菜急了:“关了关了,费电!”

素娥已经知道今晚的事儿了:“当家的,别琢磨那么多了,有雅静当咱乡里一把手,保你主任当到死。”

老菜踹了老伴一脚:“你这话咋这不顺耳呢?主任夫人咋这么没水平呢?”

素娥嘿嘿一笑:“嘻嘻辛大主任别生气,往后多帮助,多指教,哈……”

老菜理了理思维,强迫自己规划下了自己珍贵的仕途:“咳,来了一个于彩彩就够闹心的了,现在又来了个周兴国,真他娘的添乱哪……这个周兴国他这是哪根筋搭错了呢?咋突然想当村干部了呢?赶明儿,我得找何雅静探探口风去……”

兴国家,兴国刚爬上床,手机铃声骤然响起,他光着脚跳下床去抓起手机,扑空了,趴在了地上,疼得直哎呦。

这时院子里传来“啪啪”的声音,有人敲门。

兴国还留着酒劲,没好气地吼了一嗓子:“谁呀?”

“开门!”是李芒种在门外喊。

兴国抓起还在响着的手机,出了大屋。

“这都几点了呀二姑夫,有啥事明儿个再说不中啊?”

“不中!”

兴国接通了电话:“明天再说。”还没等对面回话,就立刻挂断了。随后他打开大门,“干啥呀二姑父,你不困也不让别人睡觉啊?”

“睡个屁觉。进屋进屋。”芒种没好气地说。

铁红英家,红英住在北屋,于彩彩住在南面。深夜,红英听见一阵低微的抽泣声,侧耳谛听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这孩子,散了会回来我就瞅着她脸色不好,这是出了啥事了啊……”

彩彩正坐在床上,隐忍地低声哭泣。红英轻轻推开门进屋,攥住彩彩的手,关切地询问道:“你咋的了彩彩?咋哭了呢?谁欺负你了?”

彩彩摇摇头扑到红英的肩上,抽噎着:“婶儿,谁也没欺负我……”

“那你哭啥呀?”

“我……我想我妈了,特别特别想,呜呜呜……”

红英摩挲着彩彩后背,温柔地说道:“可怜的孩子,这么小的年纪就离开爸妈到我们这个小山村工作,真是委屈你了……好了好了,别哭了,听婶儿给你讲一个猴精国的故事好不好啊?”

彩彩立刻反对:“不想听周兴国那个家伙的故事,不听不听!”

红英笑了:“不是周兴国,是猴精国,童话故事……咋的,周兴国气着你了吧?快告诉我,他咋欺负你了啊……”

在兴国家,芒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混账小子,马鸣叫你干你才干,真拿你二姑父的话不当回事,是吧!”

兴国坐到床上,不以为意:“咳,就为这点事大半夜的睡不着啊,你也太小心眼了吧?我听马鸣的,还不是因为他是乡领导,管着咱沙石村啊?得罪了他我个人倒没啥,可往后他给咱村穿小鞋,你当书记的受得了吗?”

“嘿,照你这么说,我还得好好感谢感谢你啊?”

“咱们爷俩不用谢,不客气。”

“臭小子,说你胖你还喘上了。马鸣为啥非叫你当村干部啊?想过没有?”

”知道,不就是为了他自己捞点便宜方便嘛。”

芒种白了他一眼:“你说得咋这轻巧啊,他要捞便宜,你给还是不给?不给,他跟你恼,穿小鞋;给了,给多少?这个尺度咋把握?群众答不答应?”

话讲完,兴国的眼睛睁大了,他眨眨眼睛看着芒种,吸了一口凉气。

“你呀,还真是没有政治头脑啊。”芒种叹气道。

这时,兴国的手机铃声响了,看看来电显示,给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