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给黄紫霞喂了几口水。
黄紫霞喝了几口水,满足地摇了摇头。
莫愁把水壶递给王若愚。
王若愚接过水壶,塞进塞子,提在手里。
黄紫霞努力地坐了起来,向四周寻找着。她看见了倒毙在地上的马和中年妇人,大叫一声:“奶娘!”就艰难地站起来,向着那位中年妇人踉踉跄跄地跑去。只跑了几步远就跌倒了。她哭喊着爬着来到了中年妇女的身边。她轻轻地揉着中年妇女的胸膛,柔声喊道:“奶娘——奶娘——”
中年妇女一动也不动。
她紧紧地抓住中年妇女的胳膊,使劲摇晃着,嘶声喊道:“奶娘!你怎么了?你不要丢下我不管啊。你走了,我怎么活啊!奶娘——”
王若愚望着黄紫霞的悲状,心里酸楚无比,鼻子一酸,眼睛就湿了。很快,眼泪就迷住了他的眼,在眼眶里乱转着。
莫愁看了王若愚一眼,赶紧跑上前去安慰她:“姑娘,不要伤心了。你奶娘她死了。”
黄紫霞这才不再嘶声哭泣,不再摇晃中年妇女的尸体,而是如软泥般瘫倒在沙地上,低声啜泣起来。
王若愚从布袋里拿出一个蒸馍,递给莫愁,道:“莫愁,你把这个馍给她吃了吧。她刚才是饿昏的。”
莫愁接过馍,递给黄紫霞,道:“赶紧吃吧。你放心吧,今后你就住在我们家。等到你家里人找你了,你再回去。”
黄紫霞看了一眼莫愁,又看了一眼王若愚。
王若愚微笑着点了点头。
黄紫霞这才接过馍,吃了起来。但几口下肚,她噎着了,使劲地咳嗽着。
王若愚赶紧拔掉水壶的塞子,把水壶递给莫愁。
莫愁接过水壶,又递给了黄紫霞。
黄紫霞畅快地喝了几口水,这才慢慢地就着水把一个馍吃完了。
在黄紫霞吃馍的时候,莫愁和王若愚仔细地打量着黄紫霞。只见她枯黄的头发乱蓬蓬地,还沾有许多草屑。脸黄黄地,还有许多雀斑。虽算不上奇丑,但也丑得可以。在她身上,只有那身绸缎衣服和金银首饰可以让人看出她的富裕;只有那种从眼睛和姿态里洋溢出的从容和淡定可以看出她的修养和出身。但怎么看,也不能和宰相的女儿联系在一起。
吃饱了,黄紫霞也精神了。她站起来,对着王若愚深深地做了个万福,道:“我奶娘对我很好,就像亲生母亲一样。我求你把她葬了吧。今后,我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恩德的。”
王若愚慌忙走上前要阻止她,但碍于男女的区别,就忙摇手道:“你千万别……会折我的寿的。”
莫愁看了王若愚一眼,忙替他扶住黄紫霞,道:“你别这样。我们会把你奶娘安葬好的。你放心吧。”
王若愚赶紧道:“你放心。我马上想办法埋葬你的奶娘,绝不会让她曝尸荒野的。”说完,就从腰带上取下挖药用的小锄头,在沙梁下挖了起来。不久,就挖出了一个大坑。
黄紫霞和莫愁认真地整理着黄紫霞奶娘的衣服和头发。
王若愚过来搬黄紫霞奶娘的尸体。
黄紫霞伤心地转了过去。
王若愚和莫愁抬着黄紫霞奶娘的尸体,放到简单的墓穴里。
王若愚用手刨着,推着,把黄紫霞的奶娘掩埋了,隆起一个小小的坟头。又在旁边挖了一株小枣树,栽在了墓穴后面。
莫愁拉了一下黄紫霞的衣服。
黄紫霞转过身来,在墓前跪了下去。嘴里喃喃地道:“奶娘,让你受罪了。要不是你陪我逃难,你就不会死了。你放心地去吧,我会给你烧许多纸钱的。以后也会随时看你的。”说完,又哭起来。
王若愚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太悲伤了,会伤身体的。咱们回吧。”
莫愁也道:“黄姑娘,我哥说得对。你跟我们回家吧。”
黄紫霞这才止住哭声,站了起来。
黄紫霞的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元气,站在一旁打着响鼻,啃着青草。
黄紫霞走到马跟前,爱怜地抚摸着马的脖子,望了一眼奶娘那匹倒毙的马。
王若愚顺着黄紫霞的目光望见了那匹死马,就走了过去。
莫愁顺着王若愚的目光看到了那匹马,也随着王若愚走了过去。
王若愚和莫愁用药锄在死马身旁刨了一个坑,然后合力把马翻了一个个,马就掉进了坑里。王若愚用药锄把旁边的沙土堆在了马身上,把马也掩埋了。
王若愚、莫愁和黄紫霞,这才恋恋不舍地向回走去。
还没走几步,黄紫霞就虚得走不动了。站在沙坡下弯着腰喘气。
王若愚停住脚步,道:“你还是骑上马吧。我牵着,很安全的。”
莫愁瞪了王若愚一眼,但还是关切地扶住黄紫霞,帮她上马。
黄紫霞感激地望了一眼王若愚,点了点头,在莫愁的帮助下上了马。
在路上,黄紫霞给王若愚和莫愁讲了她们逃难的过程,就是隐瞒了她的身份,只说她的父亲是京城的一个商人。
昨天夜里,当黄紫霞和奶娘随着人流跑出城外之后,就没有了方向。于是,她们就听天由命,任由马驮着她们一直向前奔跑,渐渐地就远离了人群。虽然远离了人群,但她们还是不敢松懈,只想离叛军远远地。离叛军越远,就越安全。至于叛军在什么地方,有多少人,她们并不知道。只知道不断地催马快跑。越过了田野,趟过了河流。经过一晚上的拼命奔跑,就被马驮到了这里。也许是马累了,也许是马的蹄子被树枝绊了,黄紫霞的马就摔倒了,她也从马上摔了下来,昏了过去,直到被王若愚和莫愁救醒过来。
莫愁高兴地道:“这下就安全了。叛军绝不会到这里来的。你就在我们这里安心生活吧。”
黄紫霞惊愕地道:“为什么马其他地方不去,偏偏把我驮到了这里,还让我认识了你们?”说完,她偷偷地看了一眼王若愚,脸一下子红了。
莫愁不悦地望了一眼黄紫霞,又顺着黄紫霞的眼光看了一下王若愚。只见王若愚牵着黄紫霞的马,望着前面的树林子道:“这里是皇室的养马场。老马识途。也许你骑的马就是在我们这里长大的。”
黄紫霞有望了一眼王若愚,道:“恩。我听我父亲说,这匹马是从沙苑监买的,那时候也不知道沙苑监是什么地方。原来这里很远也很美啊。”
莫愁生气地折了一根树枝,拿在手里摔打着路边的野草。一根根野草在她的手下,纷纷折腰碎尸。
王若愚望了一眼黄紫霞,道:“那你为什么没和你爹在一起?”
黄紫霞的脸刷地红了。她低着头叹口气,道:“哎!谁知道他到哪里去了,兵荒马乱地。可怜了我妈妈,她还守在家里,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莫愁看着黄紫霞害羞的模样很是生气,但听说她和父母分离了,母亲还不知道生死,就没有发作。
王若愚安慰道:“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叛军要的是钱,不是人。”
黄紫霞的心越发紧了。要是叛军为了钱,那她母亲肯定会……她不语了。
三个人默默地绕过树林,上了沙梁。
太阳已经一丈多高了。病人或站,或坐,或蹲,甚至还有用门板抬来的,挤满了李神医家的院子。
李神医一会儿在房间里号脉、写方子,一会儿还要到药房抓药,忙得不亦乐乎。每当他站起身抓药的时候,都要看看门外那棵柳树的影子。眼看柳树的影子越来越短,渐渐从西面挪到了北面,还是不见王若愚他们回来。
突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悠然地进了院子。
“爹!我们回来了。”莫愁大声喊道。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李真人边给一位老年妇女诊脉,一边问道。
“一会儿再告诉你。”莫愁回完李真人的话,又道:“紫霞,来,下来。要不要我扶你?”
“不要。我自己能行。”黄紫霞柔声道。
李真人诊完脉,道:“莫愁,你把来人安置在你房间,让她先睡一觉。我这里忙完了再给她看病。”说完,就给病人开方子。正当他要起身抓药时,王若愚进来了。
“伯,让我来。”王若愚走到李真人身边,道。
李真人看了王若愚一眼,就把方子递给了他。
“下一个。”李真人喊道。
一位中年男子捂着肚子坐到了李真人面前的椅子上。
李真人仔细查看了男子的眼睛和舌头,然后又诊了一下脉,望着拿着包好的药走到跟前的王若愚,道:“若愚,你来检查一下。”说着就站了起来,把座位让给王若愚。
王若愚坐在李真人的座位上,认真检查了一番,就望着李真人准备说话。
李真人抬起右手向下压了压,道:“你直接开方子吧。”
王若愚拿起笔,迅疾地写了起来,很快,一张药方就写完了。他站起身,拿着药方,恭敬地递给李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