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跟组里同事吃饭，壮壮才听到新来的CTO比自己还小一年，是大老板从一家三线游戏开发公司高价挖过来的主程，听到这个消息，壮壮内心又扑哧一乐，心里暗想：估计他是真没有发现后门的事。

下午一回公司，壮壮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公司整个办公区域的全部工位都集体断了电，所有人的电脑屏幕都是漆黑一片。公司HR部门、保安部全体出动，挨个从各部门中叫走同事谈话，大家像待宰的羔羊，原地静坐着。

有人嘴里默默念叨，有人左顾右盼，有人低头看着手机，有人跟旁边人假装聊闲篇以缓解内心的紧张。

壮壮在工位坐了几十分钟，感觉气氛实在是太压抑了，就想去大阳台抽支烟。起身看到其他组的同事已经有人陆续回来，看他们一个个哭丧着脸，手里拿着几张文件纸，他猜想应该是离职证明和赔付协议。

最先被叫走的同事，一回到工位便立即开始收拾东西，行政和公司保安则走过来“关心”地询问是否需要纸箱和帮忙收拾东西，周围的同事有几个围了过去，打听公司是怎么赔付的。

有个同事表现得很洒脱，他高声宣告：“哈哈！‘N+1’赔付！得嘞诸位！哥们我就先撤了！”

有个美术组的妹子则沮丧得快要哭出来了，低头不语默默地收拾着堆满各种卡哇伊玩具的桌面，被人问到时，轻声回道：“你问他们吧，公司限我一个小时内离开。”

听到这里壮壮实在忍不住了，大声骂道：“什么？还限时！真是丧心病狂！”壮壮心想：平时这姑娘来得都很早，基本跟我前后脚到公司，平日里也很低调，怎么就落得这么个结局。

姑娘本来还能强忍住泪水，听壮壮这么一骂，顿时心生委屈，一屁股坐在工位上哭了起来，边哭边说：“这也太突然了，大年底的失业，这年可怎么过啊？家里都指望我呢！”她平时的小姐妹们立即围了上去安慰，有人还递给她纸巾。

壮壮实在看不下去这悲惨的场面，可自己又毫无办法，只得加快脚下的步伐，想赶紧去大阳台抽烟，逃离这一幕。

就在这时，HR总监喊道：“刘壮壮！请你跟我来一下小会议室。”壮壮顿时脚下一凉，转头去看HR总监，嘴里叼着的烟卷，狼狈地掉到了地上。四周的同事们听到壮壮被叫走都惊呆了，壮壮自己也惊呆了！他只感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烫。

这时远处一个声音忍不住说道：“我去！不是吧，把壮壮也裁了？那服务器组以后怎么办啊？”壮壮收起脸上的尴尬，跟着HR总监走进小会议室。

这是间最小的会议室，最多只能容纳五六个人开会。HR总监给壮壮拿了一瓶矿泉水，让他坐下，HR总监则在紧挨着壮壮的位置也坐了下来。

“壮壮，其实是好事！”HR总监缓缓说道，“这次公司裁员，你的名字是最后加进来的，我一开始也很惊讶。”

壮壮没有回应HR总监，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HR总监看他喝完水，提议道：“对了，我记得你抽烟，咱们哥俩也点一支？”说完，给壮壮递上一支黄鹤楼，并伸过打火机给壮壮点烟。

壮壮也顾不上什么公司内禁止吸烟的规定了，没有护火，点着了烟后猛吸了一口，心想着回家该怎么跟小丽交代自己失业的事情，是不是瞒过年后再说。

HR总监见壮壮不说话，就继续说道：“你是公司的元老了，一路跟着公司打拼到现在，你也应该知道，现在国家政策管得严了，棋牌游戏不好干，公司真的是有困难的。”

“你就说怎么赔我吧！”壮壮没好气地问道，懒得听他掰扯没用的。

HR总监听到壮壮这种口气，尴尬地低头笑了笑，又抬头回道：“跟你说了，是好事，这次的赔偿方案是‘N+1’，以你在公司的年头和待遇应该可以拿很大一笔呢！”

“很大一笔就完事了？凭什么裁掉我？我是经常请假，还是迟到、早退？还是技术能力不行？我这个岁数了，给我个理由总是应该的吧！这个是对我起码的尊重！”壮壮终于压抑不住了，激动地质问道。

“你误会了，这次裁员不是根据平时表现，也不是根据业务能力水平。”HR总监边说边拿出了这次裁员的大名单给壮壮看。

长长的两页纸上，赫然罗列着一百多人的名字：张伟，技术部，36岁，1982年；王洋，技术部，34岁，1984年；李媛媛，美术部，31岁，1987年；王惟妙，产品部，35岁，1983年；罗桂千，测试部，28岁，1990年……名单里大部分都是30多岁的80后。

HR总监见壮壮看得直愣，轻蔑地说道：“看到了吧，这次是按照预算裁人，公司是要节流，跟其他的事没有任何关系。”

壮壮放下名单，一时也说不出话来，皱紧眉头又猛嘬了一口烟……

HR总监打趣道：“好啦，挺好的事，你拿着赔付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年后再找新的工作，这十几万块不就是白来的吗？你别看我部门人现在都在跟各部门约谈裁员，明天他们里有两个80后，我还要再找他们谈的。”

壮壮一听有十几万块拿，又追问HR总监具体是怎么赔付的，HR总监用圆珠笔在草稿纸上仔细地罗列着，按照壮壮的薪金待遇和工作年限计算着具体赔付数额，还特别强调自己手里有特权，可以把壮壮未休的年假和平时加班的倒休都按照双倍赔付给壮壮，并表示其他的同事则就没有壮壮这种特殊待遇了。

于是壮壮乖乖地签署了赔付条款和离职协议，拿上离职证明，丧丧地走出了小会议室。壮壮回到工位，准备收拾东西离开，不想闻小开此时正叉着个腰站在壮壮工位旁等他，壮壮心想：这下你不用跟我掰扯啥了，我被裁员了。

没想到闻小开一看见壮壮，立即开口就骂道：“你死，还非要拉上我一起死是不是？”

“你有神经病吧？！”壮壮此时也没有什么顾虑了，心里怎么想的就直接说了出去。

“就因为你个老×，不赶紧给我们组解决卡顿的问题，我们项目没上线，现在被整组裁掉了！不关你的事？那关谁的事？”闻小开跳着脚嚷嚷道。

壮壮刚要回嘴，只听同被裁掉的运维技术员张伟骂道：“我告诉你闻小开，你别找揍！我现在可没什么好怕的，正想找人出出气呢！怎么样，想不想尝尝82年老×的拳头？！”

张伟是纯正的东北老爷们，身材高大魁梧，声音浑厚有力，平时是为人和善并喜欢开车的老司机，现在突然发起怒来，着实吓人。

闻小开被张伟突然的声援吓了一跳，他站在原地眨巴眨巴眼睛，可能是在后悔不该说什么老×的话，他向后撤了两步，一副随时可以逃跑的样子，继续骂道：“你们都活该，早该被淘汰了，没有你们，我们90后照样撑得起来！”

组里1995年出生的开心果毛毛妹子把话茬儿接了过去说：“别90后90后的，我们可跟你不一样。”闻小开见壮壮身后人多势众，又没有人站出来帮自己说话，便转头骂骂咧咧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