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如融化的蜜糖,缓缓流淌在小院的蒲公英丛中,将每一朵绒毛都浸染成暖金色。风掠过篱笆,带着夏日特有的燥热,却吹不散蒲公英那轻柔的白,它们在光晕里若隐若现,像是天空洒下的星子,又似未写完的诗行。陈留香握着塑料喷壶的手顿了顿,水珠顺着壶嘴接连坠落,在泥土上砸出小小的坑洼。
连山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带着熟悉的节奏。他白大褂上残留的荧光染料在夕阳下泛着奇异的光,像是夜空中闪烁的萤火。他的手突然覆上陈留香正在浇水的手背,温度透过皮肤传递过来,烫得她指尖微微发颤。水珠顺着交叠的手指蜿蜒而下,在两人掌心汇成细小的溪流,又顺着指缝滴落在蒲公英根部,惊起几只藏在绒毛间的小蚂蚁。
“我们结婚吧。”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十二岁那年偷藏诗集被发现时的颤抖。那时的他躲在石屋的角落,攥着诗集的手满是汗水,生怕方敏责备。此刻,同样的紧张与忐忑,却带着截然不同的情愫,在夕阳里发酵。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陈留香手背上的血管,能清晰感受到她脉搏的跳动,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鸟。
陈留香的睫毛剧烈颤动,喷壶在手中晃了晃,溅出几滴零散的水珠,落在蒲公英绒球上,晶莹的水珠与金色的绒毛相映成趣。她想起方敏的银锁,想起实验室里破碎的试管,想起抽屉深处那一份沉甸甸的体检报告。“它们需要风。” 她轻声说道,声音被风揉碎,混着蝉鸣,飘向远处的天空。她抽出手,将喷壶轻轻挂在篱笆上,金属环碰撞的声音清脆而决绝。
连山望着她的侧脸,夕阳为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却遮不住眼底的哀伤。他突然想起《民法典》里的条文,想起方敏临终前的叮嘱,想起那些被AI程序解构又重组的记忆。“原来我们都有病,天生一对。” 他自嘲地笑了,笑声惊飞了篱笆上停歇的麻雀,扑棱棱的翅膀声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风突然大了起来,成片的蒲公英种子被卷起,在空中形成一片白色的雾霭。它们挣脱花托的束缚,向着远方飞去,自由而无拘无束。陈留香看着这些飘散的种子,想起自己逐渐模糊的记忆,想起那些注定要被遗忘的过往。而连山站在她身旁,后颈的胎记在夕阳下愈发鲜艳,像是一团永远无法熄灭的火。
蒲公英的种子越飞越远,带着未说出口的誓言,带着难以割舍的眷恋。夕阳渐渐西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在地面上交织成复杂的图案。小院里,只剩下风掠过蒲公英的沙沙声,以及两颗心,在时光里,轻轻跳动的声音。
陈留香的睫毛剧烈颤动,如同受惊的蝶翼在暮色中扑棱。手中的喷壶不受控地倾斜,晶莹的水流顺着壶嘴倾泻而下,在蒲公英绒球上迸溅出细碎的光,宛如撒落的星屑。夕阳的余晖为水珠镀上金边,每一滴坠落的水痕都在绒毛间折射出扭曲的光斑,恍惚间竟与方敏账本里那些被红笔反复修改的数字重叠——那些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开支,那些用红线圈住的“教育基金”,此刻都化作冰冷的数据,在她视网膜上灼烧。
“它们需要风。” 她的声音轻得像蒲公英的绒毛,尾音被穿堂风卷走一半。手腕用力抽出时,白大褂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因长期注射留下的淡青色针孔。这些隐秘的伤痕随着动作微微凸起,如同她藏在抽屉深处的体检报告,是时光刻下的残酷印记。喷壶挂在篱笆上的瞬间,金属环与铁钩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惊飞了栖在藤蔓上的麻雀,扑棱棱的翅膀声里,她听见了方敏临终前监护仪拉响的长鸣。
连山的指尖还残留着她手背的温度,却只能攥紧空气。他看着陈留香转身时蓝鸟书签在白大褂口袋若隐若现,突然想起实验室里她调试VR设备的模样——那时她的马尾辫随着动作轻晃,蓝鸟书签的金属喙总会不经意刮过操作台,发出细微的刮擦声,和此刻篱笆上喷壶的晃动声竟出奇相似。“不是牢笼。” 她补充道,声音里带着解剖刀般的锋利,将他脱口而出的承诺生生截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