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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母亲死亡悲谜

床前的人真多,远邻近亲,黑压压的一片,史彤彤的目光从父亲史荆飞、婆婆余一雁,徐泽如,蓝贵人的母亲蓝芝芳,蓝贵人、老中医……脸上一一移动,失望地发现最熟悉、最亲切的脸孔里,找不到母亲最出众的面容,终于清醒地意识到,她,史彤彤,确确实实,真真切切地永远失去了母亲!

“她怀孕了,不能过份激动!”老中医边收拾起药箱,边轻声向众人宣布,“没大碍的,就是要好好休息。”

史荆飞悲喜难抑,这也许是史家今年最大的喜讯,唯一遗憾的是韵椰却听不到这个喜讯了。

徐泽如急切地扑到床前,疼爱地握住了彤彤的手。余一雁却心情复杂地朝床上望了一眼,坚持提着药箱要送中药一程。

“医生,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余一雁帮老中医提着药箱,悄悄问道。

“两个多月了!”

“两个多月?”余一雁暗暗掐算着,这么说彤彤是在离开云海时,就怀有孩子的。在史家没有出事之前,她和儿子如胶似漆,好得像一个人,那么她肚子里的孩子,毫无疑问是徐家的血脉。

余一雁转身回到楼上,急于想告诉彤彤和泽如一些孕妇的养护知识,谁知道她刚踏上楼梯,就传来史彤彤的悲恸,“我妈……到底是怎么死的的啊?”

余一雁一激凌,急忙上楼。

“爸,妈……妈……”只见史彤彤一下翻起身,扑到站在窗前静默的父亲怀里,“妈到底是怎么死的?你为什么这么快就将她火化,等不及我最后看她一眼,为什么?为什么呀……”

彤彤哭着喊着,拼命摇撼着史荆飞木然不动的高大身躯,像摇着一棵威然不动的大树,或是一堵宽厚的墙。她最终筋皮力竭,顺着父亲的身体缓缓下滑,像一瘫软骨病人抽噎着蜷缩在父亲脚前。

史荆飞很想伸出双手拥抱一下受伤的女儿,哪怕是拍拍女儿的肩,传递给她一份坚强起来的信心也好哇,可是他无法做到。他的女儿,像一头发怒的小狮,带着明显的责问,明显的指责:母亲的死,作为丈夫的你,是脱不了干系的。

史荆飞木然地张开的双臂,像受尽委屈与磨砺而无法动弹,不想动弹的双翅。

蓝贵人、余一雁拥上来想搀扶起史彤彤。她却像从地底下得到某种传递的力气,赫然站起来,瞪着彤红的双眼,挥舞着双臂:“你们告诉我,我妈是怎么死的?她好端端的怎么会死?”

徐泽如一言不发地走近彤彤,抱起她,将她放在床上。

“不是我们不告诉,而是你一回来不是晕倒,就是像一把狂燃的野火,谁离你近,谁对你好,你就会将谁烧得体无完肤。”蓝贵人在纷乱之中,不知何时下楼去厨房捧来一小碗皮蛋稀饭,递到坐在床沿的徐泽如手上,呶呶嘴。

众人悄悄转身离开房间,余一雁欲搀扶呆若木鸡的史荆飞,他却蹙眉摆手,向床沿紧移动了几步,朝彤彤叹了口气,猝然下楼。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彤彤蓦然发现,父亲的头发白了一半,在灯管下刺目地竖立着。

彤彤悚然一惊,她的母亲去了,她的父亲老了!

余一雁识趣地走到楼梯口,又不放心地折转回身,看到彤彤将泽如喂到嘴里的稀饭,像嚼苦药一样难以下咽,于是轻轻道:“彤彤,不是做婆婆的说你,这人死不能复生,你爸比谁都难过,你和泽如也是快要做爸妈的人了,多体谅一下大人的不易,遇事冷静一些……”

“妈!”泽如站起身来,坦护着彤彤,“你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情况,彤彤能冷静得了吗?”

“唉,现在的年轻人,遇事要么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要么就是哭死哭活抱怨得别人浑身上下全都不是。”余一雁看着小两口,凄然一笑,同样是人,同样是女人,朱韵椰,史彤彤都被男人捧在掌心里惯着,宠着,而她余一雁付出得再多,男人都是那样不屑,看看史荆飞刚才的德性,好像她余一雁一旦沾染上他就再也甩不脱似的。所有的爱呀恨呀,都只是年轻时的过眼烟云,她现在只不过是可怜他、同情他拼打了一辈子,如今也落得如此孤苦伶仃的下场而已,“就是不知道自己承担一丝一毫的责任……”

两条小溪顺着史彤彤的面颊流淌,婆婆说的全是实话,如果早知道这一别连母亲的面都无法再见,她说什么也不会去南京学习的。

可是,这世间没有如果,只有面对。

“我走时妈妈还好好地,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啊?”史彤彤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徐泽如紧张地看了一眼母亲,余一雁反而镇定下来,在彤彤床边的一张木椅上坐了下来:“你妈,是在她的房间里上吊死的。”

是么?尽管彤彤觉得母亲死得跷蹊,可残酷的事情一旦得到验证,还是令彤彤心惊肉跳,她猛地推过徐泽如伸到面前的碗,趴在床沿大吐起来。可惜的是她的腹中空空,暴发出来的是牵扯得五脏六肺都疼痛的干呕。

“妈,你也真是的,你看你看彤彤还没来得及吞一口,反倒惹她全吐出来了。”徐泽如看着母亲,“一切事情,先让彤彤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说吧?”

彤彤听见此话,立即控制住干呕,祈求地望着余一雁,今晚不能得知母亲的真正死因,她悬着的心不可能落进肚里,她不可能睡得着,休息得好。

余一雁缓缓走到床边的木椅上,坐了下来。

“其实,你妈是替我死的。”余一雁幽幽开口道。

不仅是彤彤眼里的迷惑越来越深,就是徐泽如也感到莫名其妙:“妈,你也是急糊涂了吧?……”

“我妈死时,你在她身边?”彤彤满腹狐疑。

“如果我要是在她身边,怎么可能让她死?”余一雁盯着窗外鬼影一样晃动的黑黝黝的树叶,“可是如果你妈不死的话,那么死的一定是我!”余一雁回忆道,“自从你爸去了青龙湖煤矿干休所后,你和泽如不是吵,就是走的走。那时我像着了魔一样,整天整夜地站在窗前,看着云海的灯影,感觉这整个世界像是被水洗过一样,整个城市都成了一个空心子,人活着没有什么意思:渴望长大,渴望爱情,渴望财富,渴望儿女有出息……”余一雁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勤勤垦垦做了一辈子,盼了一辈子,结果到头还是操不完的心,担不完的心……”

“妈,对不起!”徐泽如将纸巾递给母亲,“你自己下楼早点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