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听了唐明说要等等，李小龙不解地问道？

“咱们一天都在接触尸体，领导看了晦气，一般情况下他们都不怎么喜欢跟我们几个在一起吃饭。”唐明有些伤感。

“凭什么？这一天就算傻子也知道谁累得最深，我们拼什么连吃饭都要最后一个。”此时李小龙的眼圈有些发红。

“小龙，干技术，就要懂得其中的价值，我们受点委屈没什么，最主要是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们经手的每一具尸体都在等着咱们四个给个结果，不要在意那些世俗的眼光，我们有我们自己的使命。”唐明一脸正色道。

“知道了，明哥。”李小龙抹了一把湿润的眼眶。

其实唐明不是自己在贬低自己，他有自己的考虑，如今官场流行一个说法，领导一句话，小兵跑断腿，之前这个赵局长唐明没少接触，虽然是个市局领导，但是却偏偏私底下信佛教，为什么技术室如果混得如此惨淡，跟他有直接的关系，在他心里，唐明这些整天接触尸体的技术员已经被他扣上了瘟神的头衔。

在唐明看来，他自己不怕领导穿小鞋，但是李小龙是第一天来上班，他不想把这个自己疼爱有加的小老弟也卷入官场的是非之中，他坚信，人在做，天在看。为每一个含冤而死的受害人解脱冤屈，才是他带来的这个技术室毕生的追求，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走吧小龙，时间也差不多了，先填饱肚子，一会晚上还要干体力活呢？”大王拍拍李小龙的肩膀。

“好的，大王哥。”

四人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朝村委会走去。

“明哥。”

“怎么了，小龙？”

“你说咱们是帮尸体送终，咱们不如给自己取个霸气点的称号？”

“啥称号？”

“就叫诡案组，咋样，霸气不？”

“够响，哈哈，小伙子就是有想法。”唐明拍了拍李小龙的后脑勺，笑着说道。

“我觉得也挺霸气，哈哈。”

四人在李小龙的调侃下，一扫刚才的不快。

九点半，四人抹了抹嘴从村委会的食堂里走出。

“走吧，干活。”唐明一声令下。

又是紧张的四个小时，所有尸块被分包标记，大王的记录本上，密密麻麻地写着一串串符号。这每一个符号都代表一个含义，当然也只有大王这个奇葩才能看得懂，这也是他引以为傲的现场速记法。不管案发现场物证有多么复杂，人家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给你标记出来，比卫星地图来得还要准确，不得不让人佩服。

村口有一个麦场，这里是庄稼人晾晒谷物的地方，派出所和村委会协调后，在卖场临时搭建了一个雨棚，六个“马腿”（装潢木工的三脚架，在农村俗称马腿）四块三合板，便是唐明的一个临时解剖室。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凌晨一点，周围的村子响起了鞭炮声，接着是一摊摊忽明忽暗的火光，李小龙坐在一堆尸块旁边，清冷的微风吹过，黢黑的稻田里，传来青蛙和昆虫的鸣叫，这一切让李小龙的汗毛竖了起来。

“明，明，明哥，他们在干嘛？”

“哈哈，瞧你小子胆小的，白天的劲头到哪里去了，庄家人最害怕死尸，这样容易给他们带来晦气，他们放炮烧纸驱鬼呢。”

“这世界上真的有鬼？”

“怎么没有，我就亲眼见过。”唐明站在椅子上摆弄着昏黄的灯泡，随口说道。

“明，明，明哥，你真见过？”

唐明右手扶着灯泡，低头说道。

“小龙啊，你记住，搞刑事技术工作，第一诫：这个世上是没有鬼的。在民间，老一辈经常跟我们说，鬼神这种事，你可以不信，但千万不要诋毁，始终要抱有一颗敬畏的心。唐明随口的这句话，在两年后的一桩行尸案中，让他吃了大亏，这是后话，这里暂时不提。”

“大王二王，木板拼好了没有。”

“妥了。”

“来吧，哥几个，干活吧。”

唐明娴熟的打开麻布包，准确的判断每一块组织的具体部位，内脏被他整齐的分装在一个个塑料盆中，心、肝脏、肾脏……腐尸味扑面而来。

“呕……”

李小龙再也控制不住这刺激的场面，晚饭被其一丝不落地吐在了旁边的田埂之上。

“小龙，不行你先去休息一会儿，我们三个差不多能忙过来。”唐明安慰道。

“没事明哥，吐出来就好了，今天我一定要坚持。”

“好样的，那你就站在旁边。”

“嗯”李小龙无力地点了头。

“大王左臂。”

“二王下肢。”

“还有那个脚趾，哎呀全碎了。”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又是三个小时的高强度工作，尸体被大致拼接起来。

眼前的一幕幕，挑逗着李小龙的神经，这一夜注定令他终生难忘。

“明哥，差不多了。”大王说道。

“小龙，死者的内脏都在吗？”

李小龙走到一堆散发着尸臭味沾满鲜血和碎肉的塑料盆前，稍微平复了一下颤抖的心情，强打精神戴上手套翻弄起来。

“心脏、肝脏……”

“明哥，差不多都在。”

“好的，你过来吧。”

李小龙走到木板边上努力地睁开双眼，青紫的人皮下粘连着黄色的脂肪，一根根毛细血管附着在脂肪表皮之下，尸体颈部的血块已经凝结，暗红色的血块包裹着被切断的颈椎骨。

“怎么没有头？”

“不光是没有头，尸块的数量也不对，应该还少了两包臀部脂肪。”

“没事，这问题都不大，明天我让派出所的民警帮着找找。对了小龙，你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唐明问道。

。

“没，没，没有”

“你仔细看，尸体表面除了分尸的刀口是不是没有一点外伤？”

李小龙闻言有仔细地看了看尸体。

“好像是。这能说明什么？”

“这说明嫌疑人在行凶时没有和死者发生争执，应该在死者不知情或者无意识的情况下将其杀害。”

“也就是说嫌疑人很有可能和死者之间十分熟识，对嫌疑人没有防备之心？”李小龙抢答道。

“正解。”唐明夸赞道。

“死者早年丧偶，会不会这些年她又勾搭上了哪个人，有没有可能是情杀？”李小龙说道

“很有可能，所以现在咱们接下来的工作重心要围绕死者的社会关系入手。”

“嘀铃铃”唐明的手机响起。

“喂，秦大队长。”

“你们那处理完毕了没有？”

“可以了。”

“现在来村委会，我们开个简短的会议，碰个头。”

“好的。”

唐明挂掉电话。

“小龙跟我一起去，大王二王你们留下来看着尸体。”

村委会距离这个临时搭建的工棚并不远，步行只要五分钟，现在刚好是凌晨五点钟，一些农耕的村民已经陆续起床，趁着天气凉快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村委会是一间六十平方左右的小瓦房，一张圆形的会议桌，十几个塑料板凳便是所有的家当。

此时城区分局局长陈局，分管刑事侦查的张局、刑警大队长秦大队、辖区派出所所长陈所，以及几十位参战民警齐聚一堂。

唐明带着李小龙在桌边找了一个空位坐了下来。

陈局看了看唐明，开口说道。

“技术组，先汇报情况。”

这样的会议李小龙是第一次参加，但是对于唐明应该是再熟悉不过，因为技术队是第一个到达现场，所以不管是什么会议，第一个开口的准是他。

“好，那我就把我们技术队的情况做个简短的发言。”

说完，整个会议室传来“哗啦啦”的笔记本翻页的声音。

唐明用十分精干的语言把这一天一夜的所有工作内容全部说了出来。

“嗯，唐主任分析得很透彻，陈所长说说你们的情况？”陈局长点头赞赏道。

“我们主要是负责现场保护，暂时没有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