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春的风裹着草原的暖,往呼和浩特作协礼堂的窗缝里钻。苏季雅的蒙古袍下摆扫过讲台台阶,狼毒花漆的发簪在发间晃,比1970年草原的晚霞还亮——发簪的木料是从八号院老槐树上取的,傅和平用修鞋刨子磨了又磨,说“老木料沾着院气,比任何玉簪都养人”。她手里的演讲稿夹着片槐树叶,是严晓燕从北京寄的,叶脉的纹路里还沾着点胡同的灰,像给纸页盖了层暖烘烘的纱。
“我有两个家乡,”苏季雅的声音裹着点草原的腔调,比任何麦克风都能传远,“一个在草原的勒勒车旁,一个在八号院的煤棚里——1970年我刚出生,就是在煤棚的马灯下,听秦阿布讲胡同的故事,比任何摇篮曲都让我踏实”。台下的掌声漫上来时,她往秦山河的方向望,老人的蓝布衫在人群里格外熟,像1955年门墩旁写稿时的那一件,“当年在草原,秦阿布教我写第一个蒙古字‘家’,说‘字能记路,别让风刮散了魂’——现在我终于明白,有些路,走得再远,根都在煤棚的马灯里”。
秦山河坐在台下第三排,指尖轻轻摩挲着口袋里的旧信纸——是1973年在狱中给苏季雅写的,纸页泛黄得像老槐树的皮,上面“等你长大,带你看北京的春天”的字迹,被岁月浸得发沉。他突然想起那年的场景:煤棚的马灯亮着,楚红岭举着灯帮他誊抄信件,灯油洒在纸上,晕开的圈像草原的月亮,“那时候就盼着,”他往台上的苏季雅望,眼神软得像1970年第一次抱她时那样,“这丫头能走出草原,也能记着胡同的暖——比任何愿望都实在”。信纸里夹着的狼毒花干,是1970年草原的第一朵,现在还保持着绽放的模样,比任何标本都鲜活。
楚红岭坐在秦山河旁边,小提琴放在膝头,狼毒花漆的琴身在灯光下泛着光。她往苏季雅手里递了束干花,是用草原的狼毒花和胡同的槐花扎的,“这花得带着双份念想,”她轻声说,“比任何鲜花都能扛住岁月——1999年音乐会,我就是拉着《草原与胡同》,说‘季雅的笔,能把两个家乡写活’”。琴弓的马尾扫过琴弦,试音的调子和1973年在煤棚拉的《蒙古摇篮曲》一个柔,风一吹,琴箱里的旧乐谱飘出来,是苏季雅小时候画的简谱,上面还留着奶渍的印,像没说出口的暖。
严晓燕从北京寄来的槐花茶摆在后台,搪瓷缸的豁口磕在桌角,是1973年煤棚分窝头时磕的。苏季雅往缸里添热水,茶梗竖在水里的姿态,和当年煤棚立柱的影子一个倔,“严奶奶说,这茶能让我想起胡同的晨光,”她往茶里放了块奶豆腐,是扎莫西母亲新做的,“比任何糖都甜——1984年叶子额吉出国前,严奶奶也是这么给她泡花茶,说‘冷天得垫垫肚子,比热茶顶事’”。茶香味漫出来,和草原的奶香味缠在一起,像给演讲稿添了层实在的暖。
叶紫苏抱着秦念红坐在台下,羊绒围巾上绣的门墩石狮子图案,是罗素梅从澳洲寄的线绣的。她往孩子手里塞了个小银锁,上面刻着蒙古文“平安”,“念红,你看季雅阿姨,”她往台上指,“以后你也要像她一样,记着草原和胡同的根——比任何玩具都重要”。银锁的锁链缠着红绸带,和楚红岭小提琴上的那根一个鲜,孩子突然笑了,小手抓住银锁,铃响脆得像1955年门墩石狮子嘴里的铜铃,引得旁边的作家们都回头望,叶紫苏的脸一下子红了,像1965年在煤棚偷喝马奶酒被楚母撞见时那样。
就职演说结束后,苏季雅往秦山河手里递了本新出版的《双乡记》。扉页的老照片里,八号院的煤棚还裹在1970年的晨光里,秦山河抱着刚出生的苏季雅,楚红岭举着马灯站在旁边,“阿布,”她的声音裹着点轻颤,“这书里写的煤棚马灯、草原勒勒车,都是您当年讲给我的故事——比任何奖项都让我踏实”。书里夹着张1973年的旧信纸复印件,正是秦山河狱中写的那封,“我把它印在书里,”苏季雅往秦山河手里塞,“让更多人知道,有些承诺,从来不会被岁月吹散——比任何序言都有力”。
暮色漫进礼堂时,众人往草原的方向走。苏季雅挽着秦山河的胳膊,影子在夕阳里拖得老长,像煤棚里的两根立柱,牢牢撑着没说出口的暖。“阿布,”她往远处的勒勒车指,“等夏天槐花开了,咱回八号院吧,”她的声音裹着点笑,“我想再尝尝严奶奶的炸酱面,想再看看煤棚的展柜——比任何旅行都好”。秦山河点头,往她手里塞了块巧克力,是严晓燕从北京寄的,锡箔纸的亮在暮色里晃,“你小时候总爱吃这个,”他的手轻轻覆在她的手上,“1973年在煤棚,我给你塞这个,说‘甜能压惊,比烟卷管用’——现在倒好,你成了能扛事的作协主席,比我当年想的还出息”。
风卷着草原的花香漫过来时,苏季雅突然想起煤棚的马灯还亮着。严晓燕正往灯里添煤油,傅和平在旁边擦修鞋箱,楚红岭的小提琴声从胡同里传过来,和草原的马头琴声缠在一起——原来有些根,从来不会被距离斩断,就像草原的勒勒车永远记着风的方向,煤棚的马灯永远照着回家的路,永远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