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般来说,陈思佳一来,就有听众跟来了,都是些年轻小伙子小姑娘,以大学生和中学生为最多,给陈思佳说些庸俗的恭维话,送这个礼物那个纪念品之类的。欧丽影坐在那里就成了多余的人,来的听众礼貌地和她打过招呼后,就不再理她,只和陈思佳说话,请陈思佳签名,有时候还和陈思佳留影。最可气的是,陈思佳有时还当着听众的面把听众送的那些不值钱的小礼品,当成赏物一样地顺手扔到她的桌上,说是送给她的,她还得说谢谢。欧丽影虽然在埋头做自己的事情,心里却是难受极了,想自己天天所做的就是为了让陈思佳出人头地,为了让陈思佳在自己面前显摆,一点一点地把自己搞得无地自容。她内心十分矛盾,陈思佳越是成功,就意味着她越是没戏。这种痛苦就这样长时间地折磨着她。

欧丽影终于迎来了转机。

陈思佳要调走的消息从发布之日起,南江之声电台关于“子夜倾情”主持人的争夺,便进入到白热化的程度。谁都知道陈思佳留下的那个位置,意味着出人头地,意味着一步步走上星光大道,意味着一夜之间从默默无闻到家喻户晓。陈思佳离开的前两个星期,老板周天胜的台长办公室、家里,走马灯似的穿梭着全台的主持人。

台里也算名主持人的其他三位,和陈思佳的名气是不能比的,不是一个档次。

一位是音乐节目“流行节拍”主持人满江,这是台里最出名的男主持人。在主持人莺语娇声弥漫之中,满江的磁性嗓音,如一块磁铁,伴随着一首首流行歌曲,把成千上万的歌迷吸引在身边。有人估计,满江“流行节拍”的听众,不亚于“子夜倾情”,甚至会更多。

一位是早间交通节目“11668伴你行”主持人付国亮。11668是南江之声电台的中波频率,千赫单位,正好含有“一路发发发”的意思。付国亮的声音先天不足,普通话勉勉强强还过得去,但语速快了每分钟超过二百字就会露短,就会读错,甚至卷舌音不卷舌音搅在-起分不清楚,不过也没有听众和他较真。他的主要问题是声音太冲甚至有些粗鲁。这种冲一是声音大,二是不怎么圆润,乍听起来不是很舒服。但付国亮有他的长处:能吃苦。交通节目主持人严格地说是个卖力气的活儿,就得能吃苦。每天一大早起来,付国亮就开着自己的车到市内每一个交通要道上去跑,通过手机接通直播室,播报各重要路段的交通信息,告诉各位司机和出行的听众,哪里堵车了,哪里还在施工,哪里畅通无阻之类。所以说付国亮的出名是靠辛苦打拼出来的。老板周天胜安排他当交通节目主持人,也算是匠心独运,让付国亮扬长避短。当交通节目主持人,肯定不能呢喃细语,要的就是大声,因为主持人在现场,还可能是在风中雨中,声音传播效果比直播室差了不知多少倍,声音不大通过手机就传不到直播室,听众听得就是一头雾水。另外,付国亮声音冲的缺点也得到了遮掩,因为是在户外,这种声音反而显得更真实,甚至更亲切。付国亮通过半年多的艰苦努力,可以说在交通这一领域大名鼎鼎。

还有一位是午间点歌节目“温馨使者”主持人倩红。一首歌曲带去一个问候,带去一片吉祥。倩红作为温使者,也迅速成为广大听众熟知的名主持人。

这三位主持人中,付国亮先天不足,压根儿就没戏。满江自己的节目本身不赖,上不上无所谓。最想上这个节目的是倩红。从节目性质和性别上讲,倩红都很有优势。但老板压根儿就没想过让倩红上。全台其他的女主持人当然个个想上这个节目,“农家乐”节目主持人凡琳、“求医问药”节目主持人李蔓、“开心时刻”节目主持人彭丽、“快乐少年”节目主持人林秋芬等等,一共有十来位,都挖空了心思接近老板,表达想上这个节目的愿望。

那段日子里,老板周天胜满眼是长发飘飘,满鼻是口红的腥味,满耳是高跟鞋的脆响。老板被这些裙子包围着透不过气来,老板已经被弄糊涂了,不知道究竟哪种颜色的裙子适合这个节目穿。这么多美眉簇拥着老板,这么多媚眼抛向老板,老板却高兴不起来,老板被缠得很烦,一气之下宣布再来找老板的主持人一个不用,一切待编委会研究决定。

欧丽影动这个心思是在一周之后,是在那些主持人因为老板宣布上面的决定不再骚扰老板之后。她对这一千载难逢的机会,早已在内心渴望已久。犹豫了几天之后,欧丽影找到了老板周天胜家里对老板说,您的规定对我没用,因为我不是主持人,是责任编辑,“子夜倾情”的节目编辑。欧丽影有意强调是“子夜倾情”的节目编辑说明自己一直与这个节目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对节目的承前启后大有裨益,同时婉转地道出了这几年她甘为人梯任劳任怨的工作状况。欧丽影说,我的要求不高,希望让我尝试一下,就算是临时顶替,等有了合适的主持人我马上让位。

陈思佳离开的日子一天一天逼近,老板周天胜召集了几次编委会研究,还是没有定论。因为台委们都捉摸不透老板周天胜的意思谁也不会轻易表态。因为这种表态风险很大。最主要的是可能得罪了老板,也许老板心里早就有了人选,开编委会不过是走一下过场,让一切变得堂而皇之,名正言顺。因为老板周天胜从成为老板的第一天起,新闻圈内就传播着很多关于老板的绯闻。老板感到挺委屈说我天天和这些漂亮的女主持人打交道,有点绯闻再正常不过了。大家知道老板是个性情中人,对某一个女主持人有好感是很正常的,早已不大惊小怪了。老板说出差开会都是办公事,身边有个能说会道的漂亮的女主持人,对开展工作很有好处。老板的公关能力超强,在圈内是有名的,这种公关能力显然和女主持人的配合有关。老板这样一解释,大家都觉得在理。所以老板喜欢和主持人搅在一起,大家也不觉得大惊小怪了。大家还知道,得罪了老板喜欢的女主持人,肯定对自己没有什么好处。所以编委会上,老板没有想好,这会也等于是白开了。

因之,在哪一位女主持人上这个当红节目的重大问题上,没有人敢去为老板支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