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谈到王晟的时候,有一种莫名的哀怨,也有一种不置可否的漫不经心……
王董的那位情妇E住在县城环岛别墅区。那是稍稍偏离主城区的一个别墅群,位于新开发的入城大道的一侧,不远处可以望见高速公路横贯而过,昼夜不息地奔驰着车辆。岛形建筑群中央是一块水域,名叫黑猫潭。水域面积不大,二三十来亩,但碧汪汪的就像一只猫眼。传说有一只巨灵黑猫在这里潜修,想得道成仙,突然一天来了一妙龄女子,美貌非凡,黑猫动了凡心,想要掳了这位女子做夫人,遁了真形,被天府查出,收了去。黑猫万分愧悔,不舍人间,临走时,化作一眼潭水,把天上人间一切情事都照入心中。
别墅群皆依潭而建,大多中式或简欧式建筑,宛转连绵,仿佛一串珍珠串在水边。每座建筑临水一面都留出一块空地,种上草皮,所以看上去绿草茵茵,间植花木少许,渲染点缀,宛如画中。有些人家还在草地边搭建了阳光暖房,可供人休息。
有一家院子里特别热闹,好像是在举办一场家族聚会。绿茵草地上花朵般散满了人,大白长桌上堆满了各种杂食、饮品,孩子们在追逐嬉闹着,不时传来人们的欢笑声。在相隔不太远的一座院子里,则显得安静、清淡,只有两位女子,在早阳斜照的草地上一坐一卧,在轻声地谈着些什么。
坐着的那位女子正是白瑾瑜,她这天穿着一身黑色真丝绉纱裙,脸上浮着一层淡淡的忧郁。在她面前躺卧着一位女子,面相慵懒,一身米色的睡袍长长地曳在卧椅上,一角垂到了地面,与青草地连接在了一起。从睡袍间裸露出一对白璧般的小腿肚,轻巧地搁在卧椅的横栏上。
在这件事上,我是无辜的,我没有从中有任何的获利。妇人幽幽地道,眼望着别处。这世界,从来只是男人们的游戏,至于女人,充其量不过是他们的道具和玩物。妇人似乎并不在乎旁边有人听着,听着的这人有何感受,她只想表达,把她内心积郁已久的话对着一个敞口倾吐出来。她不在意在听她说话的这人是谁。
从一开始起,他们就只在谋划自己的事情,我的自家兄弟,那又怎样,他突然觉得通过我这个做妹妹的,可以达到他的某个目的,然后他就出现了。他的出现仅仅是因为我有用,因为我是个女人,是王晟的情妇,而不是因为我是他妹妹。他可以通过他的妹妹是王晟的情妇这个关联,来获取他所想要的东西,过后,他便彻底抛弃。妇人幽怨地道。
他有替我这个做妹妹的想过吗?有想过我现在的处境吗?没有。一丝一毫都没有过。他从始至终就只考虑他自己。如果他有过一刻想过我这个做妹妹的艰难处境,他就不会消失,甚至他根本不会在之前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他应该有其他的出路,而不是来到我这里。
白瑾瑜静静地听着,她突然感到自己有些恍惚,自己到这里来的目的,到底是为何?是为了追索信息,还是来倾听一个女人的倾诉?她望着潭水一般空无的情妇E的目光,感到某种光明在那里消散,又聚集。
你了解我的这位兄弟吗?哦,你肯定不知道的。这样跟你说吧,他就是个恶魔。他从来只在我这里索取,仿佛我是他的一个提款机一样。打我出生,来到这个世上起,我这个做妹妹的就背负上了一重使命,就是要供给这个被称作我哥哥的这个男人。只要我能提供的,只要他所要索取的,无论是从我本身去取得,还是通过我去取得,我都负有这重使命。不,这不是使命,这是一重罪孽。背后的逻辑就是,他是我哥哥,我是他妹妹。情妇E道。
那么多年里,我背负着这重罪孽,生活在这人世间,外人看我过得光鲜快乐,大把大把地花钱,买新衣服,住豪宅,但没有人知道我的灵魂一直是在淤泥里爬,我活得就像一条虫子,一条深陷于淤泥的虫子。我居然对此产生了眷念。说着,情妇E露出惨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