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猫咪报以亲切的叫声,显然很满意,叫声比起初温柔了许多。

柯南撕开香肠的包装纸,又拿了一张纸垫在桌子上,随后掰了一段香肠放在上面。猫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还没等香肠放妥就已经大吃大嚼了,嘴里发出温柔地呼噜声。柯南伺候完了猫,抽出一只烟来衔在嘴角,很响地甩开打火机的翻盖为自己点上烟狠狠地吸了一口,鼻子里嘴里同时喷出几股浓烟,并伴随着长长地一声叹息,好像以此发泄心中的怨气。

他感到胸腔内一股隐隐地剧痛,似乎肝胆欲裂,心脏像突然被什么沉重的物体压住,憋得喘不过气来。他又想到了那件令他伤心的事,与牧师内德·兰客姆不谋而合的那句话,一股无名大火突然暴发出来。他觉着心中的剧痛还在加剧,禁不住扶住了桌子。打火机随即掉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金属声。他的腰弯地仿佛一张弓。他忍住剧痛,猛得吸了一口烟,想以此减轻痛苦,然而无济于是。一阵咳嗽传来,烟喷出来,血也喷了出来,血水染红了桌面,很浓的一口血水,柯南像突然被抽走了筋骨,无力地倒在椅子上,他想站起来,稍微一动身子,连人带椅子同时倒在地上。

他的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跳下桌子,爬到主人跟前,用它的小爪子不住的抓着柯南的脸,嘴里发出阵阵低低的叫声,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毫无光彩,这个小小的举动让柯南感到很舒服。

“世上没有比动物更有良心的了。”他模模糊糊地想,他已经不能用手去摸他的猫了。

柯南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感到脸上一阵阵发痒,朦胧中他又睁开了眼睛。猫正在舔他的脸,柔软的小舌头一动一动的,很舒服,伴有一阵麻苏苏的感觉,无疑,那是它舌头上的肉刺。他抬起手慢慢地抚摸着猫的身子,觉着手臂有千斤重。

“没想到在我快死的时候陪伴我的居然是你。”他说,苦涩的一笑,很凄惨,“宝贝儿,我们才是患难与共啊!”

柯南闭上眼睛又躺了一会儿。

猫在他的身边居然没挪动一寸地方。这个不会说话的朋友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它不再叫了,大大的眼睛不动的看着主人苍白的面孔,它仿佛觉着大难临头一样,蜷缩着身子,目光中流露出无耐的神情,看到柯南睁开眼睛,它走过来,趴在柯南跟前,舔着他的脸,低声叫着。

猫是绝对没有力气扶起他的。

柯南鼓起勇气爬起来,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烟,其次是打火机。他跌跌撞撞地扶起椅子,又摇摇晃晃地坐了上去,这期间烟一直没有离开嘴。他的猫又跳到了桌子上。看着主人的样子,它如释重负,又再享受它的美餐了,并不时的看一眼它的主人。柯南脱了外衣放在椅子上,倒在床上。他感到头晕得厉害,又燃起一支烟叼在嘴上,随后,他灭了灯。漆黑的夜里只有一支烟火在不时的晃动,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声叹息。

猫躺在主人的身边,不多时就进入了梦乡。

柯南又想起了牧师内西·兰塞姆最后一次聆听临终忏悔时的情形:临终者是个布店老板,年轻时曾和著名音乐指挥家卡拉场一起学小号。当时他的成绩远在卡拉扬之上,老师非常看重他的前程。可惜20岁时,他迷上了赛马,结果把音乐荒废了,要不然可能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音乐家……

“倘若我现在放弃文学的话,布店老板就是我的前车之鉴。”他自语,又吸了一口烟,“可是这条路啊?倘若刘媛在就好了,至少这个人还可以安慰我几句,可是……”

想着,他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那支没有燃尽的烟掉在地上,很亮、很亮。

前一章我们提到了凡人,下面我们就顺便来介绍一下这个人。因为他的存在直接关系到我们主人公柯南的命运,因此我们不能不表示关注。

倘若想了解凡人的人必须先知道他的外貌。这与他的个性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他身材高大,至少有一米八,但是,他一点也谈不上魁梧。按常理高大的人一定魁梧,在老凡(即凡人)身上这却是个特殊的例外。他的身材瘦得令人担心,致使某些人有这样的疑问:一阵风过来会让他从地球上消失不见。他的胳膊我们可以不说,单从腿上讲,我们就可以想像到他手臂的模样。他的腿细得可怜,小腿不及常人的胳膊粗,从远处看怎么都像成了精的长虫。如果他静止不动就像是手艺人用几根棍子随便支起的木偶人,倘若他的眼睛不眨的话。他的脸很黑,毫无光泽,枯涩难看,黑黑的嘴唇印证着吸烟的历史。在这张时常微笑的嘴里点缀着洁白的牙齿,这也只能说黑人的牙齿都很白的原因。初次与他相处的人觉着他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与他相处长久的人觉着这个人太虚伪。他会许愿你很多好处,并且告诉你他的本领是多么强大,让人感到他并非平庸之辈,可到头来,任何人都会发现这些许诺没有一个兑现,在有类似的承诺之时往往会让人另眼相看。

他的这副高贵身躯并非与生俱来。

能混到主席的位置却也不易,即使完全靠关系也要花费一番心思,他的成名,他的位置,在某种程度上也要得益于他的出身。尽管这个人虚伪、狡诈,但是,他却实也负出了常人不能忍受的代价,负出了不可轻视的努力,尽管没有多大长进。老凡出生于一个贫苦农民的家庭,从小受尽了苦,可以说十几岁以前没吃到几口白面。然而,尽管这样,还是祸不单行,他患上了小儿麻痹症,一场大病几乎夺去了他的生命。现在的这副躯体就是因此而来,病好以后,他学习更加刻苦,发狠用功,历尽艰辛终于挤进了文化圈,靠报告文学出了名。他的变态个性与这段辛酸的往事不能说没有必然的联系,因为曾经被压制,因为受过别人的冷眼、嘲讽、蔑视,所也要让别人尝受一下这种苦果。好比奴隶翻身以后要当奴隶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