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清晨的阳光透过云层，在上海法租界边缘的小巷里投下斑驳的光影。林羽离开苏瑶的阁楼时，天刚蒙蒙亮。苏瑶给他塞了两个白面馒头，还特意叮嘱他“尽量待在人多的地方，少跟穿制服的人打交道”。他攥着馒头，沿着墙根往前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尽快找到一个能临时落脚的地方，最好能弄到一张临时身份证明。

街面上渐渐有了动静。几个挑着担子的小贩匆匆走过，担子上的蔬菜沾着露水，嘴里还念叨着“日军又在闸北增兵了”。偶尔能看到穿着破旧衣服的流民，围在早点摊前，眼神里满是渴望。不远处的路口，一辆日军巡逻车缓缓驶过，车身上的太阳旗在微风中飘动，看得人心里发紧。林羽把馒头塞进怀里，尽量让自己的步伐看起来从容些，可攥着口袋里心理学笔记的手，却一直没松开。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时，林羽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下意识回头，看到两个穿着藏青色制服的人正快步朝他走来，袖口上绣着“法租界公董局”的字样。那是巡捕。他心里咯噔一下，脚步下意识放慢，大脑却在飞速运转。苏瑶说过，法租界的巡捕虽然不像日军和汪伪那样凶狠，但对没有身份证明的人查得很严，一旦被认定是“可疑分子”，很可能会被直接交给日军。

“站住！”其中一个巡捕开口了，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林羽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脸上尽量挤出一副平静的表情。两个巡捕走到他面前，年纪大些的巡捕手里拿着一个登记簿，年轻些的巡捕则双手背在身后，眼神锐利地盯着他，像是在打量什么猎物。

“出示你的良民证，或者其他身份证明。”老巡捕把登记簿放在手里，指尖轻轻敲着封面，发出“哒哒”的声响。林羽的心沉了下去，他哪里有什么良民证？穿越过来时，身上除了那本心理学笔记，什么都没有。他强压下心里的慌乱，目光快速扫过两个巡捕的脸。老巡捕的眉头微微皱着，手指敲登记簿的节奏越来越快，这是典型的焦虑信号。年轻巡捕则频繁瞟向路口的方向，嘴角抿得很紧，这是警惕的表现。

林羽心里有了底。这两个巡捕虽然在盘查他，却只是例行公事，而且他们各自有顾虑，只要自己表现得足够镇定，再编一个合理的身份，或许能蒙混过关。他深吸一口气，放缓语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又带着几分书卷气：“两位巡捕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的证件不慎遗失了。”

“遗失了？”年轻巡捕立刻追问，语气里满是怀疑，“什么证件遗失了？你是做什么的？”林羽注意到，年轻巡捕说话时，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也从背后拿了出来，放在身前，一副开始认真的姿态。他赶紧接着说：“我是从国外回来的留学生，之前一直在法国留学，最近才回到上海。本来是想回租界里的亲戚家，没想到路上遇到乱兵，行李和证件都被抢走了。”

为了让身份更可信，林羽特意整理了一下衣领。为了增强身份的说服力，还故意提到：“我之前在霞飞路的教会学校做过短期助教，教西方心理学，两位先生要是不信，可以去学校打听一下。”霞飞路是法租界里比较有名的街道，教会学校也是真实存在的，林羽在赌这两个巡捕不会真的去核实，毕竟他们看起来都急于完成任务。

老巡捕的手指停住了，他抬头看了看林羽，又看了看年轻巡捕，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你说你是留学生，那你记得教会学校的校长叫什么名字吗？”老巡捕突然问道，语气里带着试探。林羽心里一紧，他哪里知道校长的名字？之前只是随口提了一句，没想到老巡捕会追问细节。他故意皱起眉头，做出一副努力回忆的样子，嘴里还念叨着：“校长……好像是姓王？不对，应该是姓李？我记不太清了，毕竟只是短期助教，和校长见面的次数不多，而且都过去好几个月了。”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老巡捕的表情。老巡捕的眉头渐渐舒展开，看来他接受了这个解释。年轻巡捕还想说什么，老巡捕却拉了拉他的胳膊，小声说了句“别耽误时间了，还要去下一个路口”。年轻巡捕瞪了林羽一眼，没再说话，但眼神里的怀疑却没完全消失。

“行了，你尽快去补办临时身份证明，下次再遇到盘查，要是还拿不出证件，可就没这么幸运了。”老巡捕合上登记簿，语气缓和了些。林羽赶紧点头，嘴里不停地说着“谢谢两位巡捕先生，我一定尽快补办”。他转身想走，脚步却有些慌乱，口袋里的心理学笔记突然滑了出来，“哗啦”一声掉在地上。

他心里一急，赶紧弯腰去捡。可慌乱中，一张纸从笔记里掉了出来，落在了老巡捕的脚边。那是一张残页，边缘因为之前被雨水浸泡过，已经有些破损，上面记着几行字，是他之前整理的“微表情特征分析”，还画着简单的表情示意图。林羽的心跳瞬间加速，他想伸手去捡，可老巡捕已经弯腰把残页捡了起来。

老巡捕拿着残页，皱着眉头看了看上面的字，又抬头看了看林羽，眼神里的疑惑又多了几分。“这是什么？”他举着残页，语气里带着不解。林羽脑子飞速运转，赶紧解释：“这是我之前做的笔记，关于心理学的，里面记了一些人的表情和动作分析，没什么特别的。”他一边说，一边快速把笔记塞进怀里，生怕老巡捕再看到里面的内容。

老巡捕盯着残页看了几秒，又看了看林羽紧张的表情，最终还是把残页递还给了他。“以后少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这世道，小心点”他说完，便和年轻巡捕转身离开。

林羽接过残页，赶紧塞进怀里，心脏还在砰砰直跳。他站在原地，看着两个巡捕的背影消失在路口，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刚才真是太险了，要是老巡捕再多追问几句，或者仔细看笔记里的内容，他恐怕就露馅了。他摸了摸怀里的笔记，又看了看手里的残页，突然意识到，刚才弯腰捡笔记时，好像还有一张残页掉在了地上，只是当时太慌乱，没来得及捡。

他赶紧回头找，可路口空荡荡的，哪里还有残页的影子？刚才人来人往，说不定已经被谁捡走了，也可能被风吹到了哪个角落里。林羽心里有些不安，那张残页上记着“微表情分析要点”，虽然没有写名字，但要是被苏瑶或者其他认识他的人看到，说不定能认出来。可现在再找也来不及了，他只能咬咬牙，转身继续往前走，心里默默祈祷那张残页不要落入不该落入的人手里。

走了没几步，林羽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他心里一紧，以为是巡捕又回来了，赶紧回头，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苏瑶。她手里拿着一张纸，正快步朝他走来，脸上带着几分焦急。林羽心里咯噔一下，一眼就认出，苏瑶手里拿的，正是他刚才遗落的那张笔记残页。

“林羽，这是不是你的东西？”苏瑶走到他面前，把残页递了过来，眼神里满是疑惑，“我刚才路过路口，看到这张纸掉在地上，上面的字迹好像和你笔记里的很像。”林羽接过残页，心里又惊又喜。惊的是残页竟然被苏瑶捡到了，喜的是还好没落入别人手里。他赶紧把残页塞进怀里，点了点头：“是我的，刚才被巡捕盘查，慌乱中掉在地上了，谢谢你帮我捡回来。”

苏瑶看着他，眉头微微皱着：“你遇到巡捕了？没出什么事吧？”林羽摇了摇头，把刚才被盘查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只是没提自己编造“留学生”身份的细节。苏瑶听完，脸色有些凝重：“现在外面查得越来越严了，你没有身份证明，迟早还会遇到麻烦。这样吧，你先跟我回阁楼，我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帮你弄一张临时身份证明。”

林羽心里一暖，他没想到苏瑶会主动帮他。他点了点头，跟着苏瑶往阁楼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