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上海据点的地下审讯室里，空气冷得像冰。林羽站在铁制审讯椅前，看着被束缚带绑着的男人。那是苏瑶的接头人，脸色苍白，衣领处有一道浅浅的划痕。林羽一眼就认出，那划痕的纹路和静安寺书店八仙桌边缘的木纹几乎完全相似。这很可能是一种标识。

“林先生，别浪费时间。”周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靠在门框上，手里把玩着一把手枪，“这小子嘴硬，你用你的法子让他开口，找出地下党藏身处。”

林羽转过身，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周科长，心理学审讯讲究循序渐进，得给嫌疑人心理缓冲的时间，急不得。”他心里清楚，这句话既是拖延时间的借口，也是在为后续的话术设计铺垫。周宏皱了皱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给你一个小时，要是还问不出东西，你知道后果。”说完，转身离开了走廊。

林羽走到审讯桌前坐下，拿起桌上的钢笔，在空白记录纸上随意画着。他没有立刻提及藏身处，而是从无关紧要的话题切入：“你每周去静安寺书店几次？一般什么时候去？”

接头人紧闭着嘴，眼神里满是警惕，一言不发。林羽抬起头，故意提高声音，让走廊里的守卫也能听到：“听说那书店周三闭店盘点，你要是周三去，岂不是白跑一趟？”说话时，他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三下。这是他之前与地下党接触时，偶然得知的简易暗号，代表“接下来是假信息”。

接头人原本紧绷的身体微微一僵，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林羽心里松了口气，知道对方已经领会了暗号。他又故意重复了一遍：“周三闭店，你总不会选这天去吧？”这句话既是说给接头人听，也是说给可能在监听的周宏听。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林羽每问一个问题，都留出至少两分钟的沉默时间。他时而低头记录，时而抬头观察接头人的表情，嘴里还念念有词：“嗯，这个反应很关键，需要仔细记录。”实际上，他只是在拖延时间。地下党藏身处离这里约3公里，需要1小时车程才能抵达，他必须争取足够的时间，让他们有机会撤离。

中途，林羽突然合上记录册，站起身：“抱歉，记录纸用完了，我去拿点空白的。”他快步走出审讯室，径直走向周宏的办公室。推开门，他看到周宏正对着地图比划，几名手下站在旁边，手里拿着车钥匙，显然已经准备好出发。

“周科长，能给我几张空白记录纸吗？”林羽走到桌前，故意磨蹭着整理记录册，目光快速扫过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静安寺周边的区域，显然周宏已经锁定了大致范围。他心里更急了，嘴上却慢悠悠地说：“刚才审讯到关键处，记录纸没了，幸好没错过太多。”

周宏不耐烦地扔给他一叠纸：“快点，别耽误事。”林羽接过纸，又故意在办公室待了三分钟，才转身离开。走出办公室时，他听到周宏对下属说：“等林羽确认了藏身处，立刻出发，别让他们跑了。”

回到审讯室，林羽看到接头人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他走过去，拿起桌上的冷水，倒了一杯递到男人嘴边：“喝点水吧，情绪太紧张，不利于交流。”说着，他悄悄松开了男人手腕上的束缚带，动作又轻又快，“别紧张，慢慢想。”

接头人喝了口水，眼神里多了几分感激。林羽重新坐回桌前，继续提问，只是节奏更慢了。他知道，每多拖延一分钟，地下党就多一分撤离的希望。窗外传来火车的鸣笛声，刚好掩盖了两人的部分交谈声，林羽趁机压低声音：“他们知道该怎么做，你放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离周宏给的一个小时越来越近。林羽看了看手表，站起身：“周科长，有线索了。”他走出审讯室，找到周宏，递上记录册，“嫌疑人虽然没明说，但透露出‘周三去书店交接’的线索，我判断地下党藏身处应该和书店相关。不如等周三再行动，正好能一网打尽。”

周宏接过记录册，翻看着。林羽在记录里故意把接头人的“沉默”写成“默认周三相关”，还用红笔在“周三”两个字下面画了横线，进一步固化假信息。周宏看完，点了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让手下盯紧书店，周三一早行动。”

林羽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知道，周宏已经相信了假信息，地下党有足够的时间在周二撤离。离开周宏的办公室，他沿着走廊往回走，路过审讯室时，看到接头人正闭目养神，脸上的紧张少了许多。

当天下午，林羽借着“外出采购物资”的机会，绕到静安寺附近。他看到两名穿黑色短打的男人在书店门口徘徊，正是周宏派去盯梢的手下。而不远处的废弃仓库门口，原本停着的几辆自行车已经不见了。地下党应该已经撤离了。

林羽走到烟杂店，买了一包烟。老板悄悄递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已安全撤离，感谢。”林羽把纸条揉成团，塞进嘴里咽了下去。走出烟杂店，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钢笔，想起苏瑶的笑容，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种坚定的感觉。

他不再是为了自保而周旋，他开始主动做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只是他不知道，周宏的办公室里，周宏正拿着他的审讯记录，眉头紧锁。旁边的下属小心翼翼地说：“科长，要不要周二先去书店周边排查一下？万一……”

周宏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怀疑：“林羽这次审讯，太顺利了，也太慢了。你带两个人，周二去看看。要是发现异常，立刻汇报。”

林羽沿着马路往前走，远处传来日军巡逻车的声音。他知道，自己与周宏之间的信任裂痕，已经开始出现。但他不后悔，因为他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