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诊所的地窖里,十几袋金条堆在中央,黄澄澄的光泽透过麻袋缝隙钻出来,刺得人眼睛发花。矿工们围在周围,脸上的兴奋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各异的神色,窃窃私语声像受潮的火药,在空气里滋滋作响。
“这么多金条,够我娶媳妇、买田地了。”一个年轻矿工搓着手,眼神黏在金条上,“不如我们分了,各自跑路吧,南华市这地方,太危险了。”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立刻激起了涟漪。另一个中年矿工附和道:“是啊,银鼠会和苏家都在找我们,拿着金条躲到乡下,再也不回来了。”还有人更直接:“要不,把金条交给银鼠会,求他们放我们一条生路?毕竟我们只是矿工,没必要跟他们拼命。”
这些话让林野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他看着眼前这些曾经在矿道里同生共死的人,心里像被钝刀割着疼。他们忘了被银鼠会关押时的折磨,忘了被蒸汽锤砸断腿的兄弟,忘了那个中了毒箭、死在他们面前的年轻矿工。
“住口!”林野突然大喝一声,声音震得地窖顶上的泥土簌簌掉落。他弯腰抓起一摞账本,狠狠摔在地上,账本散开,露出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你们看看这些字!记着谁害死了你们的兄弟,谁把你们当猪仔一样买卖,谁用你们的血汗钱走私军火、勾结官府!”
他指着那个说要跑路的年轻矿工:“你忘了阿明是怎么死的?他为了掩护你,被银鼠会的毒箭射中,死的时候还喊着要保护大家!”又看向那个提议投靠银鼠会的人:“你老婆孩子被苏家的人抓去当人质,你忘了他们临走时的哭喊?这些金条能换回来你的亲人吗?能让死去的兄弟活过来吗?”
林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每一句话都像重锤,砸在矿工们的心上。年轻矿工低下了头,脸上满是愧疚;提议投靠银鼠会的人涨红了脸,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地窖里的窃窃私语消失了,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想跑的,我不拦着。”林野的语气缓和了一些,眼神却依旧坚定,“金条你们可以拿走一份,现在就走,从此我们互不相干。但我要告诉你们,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苏家和银鼠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知道他们秘密的人,你们就算躲到乡下,也迟早会被找到。”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留下来的,我们一起用这些金条买武器、买粮食,成立自己的队伍,保护自己,保护家人,为死去的兄弟报仇!我们不是任人宰割的猪仔,我们是人,我们有权利活下去!”
地窖里静了许久,老矿工率先站了出来,他走到林野身边,眼神坚定:“林先生,我留下来。我儿子死在银鼠会手里,这个仇,我必须报!”有了老矿工带头,其他矿工也纷纷响应。
“我也留下来!”年轻矿工抬起头,眼里含着泪水,“阿明的仇,我不能忘!”
“对,跟他们拼了!就算死,也要死得有骨气!”
没有人选择离开。曾经的分歧在仇恨与信念面前烟消云散,每个人的眼神里都燃起了熊熊烈火。林野看着眼前这些坚定的面孔,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他们已经不再是一盘散沙,而是凝聚成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接下来的几天,大家开始行动起来。老矿工带着几个人,乔装成商人,去黑市购买武器。他们用金条换来了二十几把蒸汽手枪、五十多把砍刀,还有一些炸药和子弹。这些武器被悄悄运回地下诊所,堆在角落,像一群沉睡的猛兽,等待着觉醒的时刻。
矿工们自发地成立了队伍,取名“护矿队”,既为了纪念他们的出身,也为了守护那些和他们一样受苦的矿工和流民。大家一致推举林野当领头人,却被林野拒绝了。
“我不是头。”林野站在护矿队的中间,看着眼前的兄弟们,“我们是兄弟,是战友,没有谁高人一等。规矩大家一起定,大事大家一起商量。”他顿了顿,说出了第一条规矩,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欺负平民。我们反抗的是压迫我们的人,不是无辜的老百姓。谁要是敢违反这条规矩,就别怪我不客气。”
矿工们纷纷点头,齐声应道:“好!”他们又一起制定了其他规矩:缴获的物资按劳分配,受伤的兄弟优先得到治疗,遇事必须商量,不能独断专行……这些规矩没有写在纸上,却深深记在了每个人的心里。
护矿队的训练在城郊的山林里进行。每天天不亮,矿工们就背着武器,来到山林里练习射击、格斗。林野把从苏家仓库里缴获的蒸汽步枪拆开,教大家如何保养、如何组装、如何瞄准射击。陈九则教大家一些简单的急救知识,如何处理枪伤、如何止血、如何包扎。
矿工们的进步很快。虽然他们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但每个人都憋着一股劲,训练起来格外刻苦。蒸汽手枪的后坐力很大,练久了手臂酸痛难忍,却没有人抱怨;砍刀劈砍树干,手上磨出了血泡,简单包扎一下就继续训练。山林里回荡着整齐的呐喊声,充满了力量。
陈九站在山坡上,看着下面刻苦训练的护矿队,身边站着林野。“你现在手里的不是金条,是人心。”陈九的语气带着一丝感慨,眼神里满是欣慰,“这些矿工,以前都是任人欺凌的弱势群体,是你给了他们希望,让他们团结在了一起。”
林野看着下面训练的兄弟们,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们不是被我团结起来的,是他们自己想反抗,想活下去。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但人心这东西,比炸药还容易炸。”陈九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现在大家有共同的敌人,有共同的目标,能够团结一心。可一旦将来敌人被打败了,或者遇到了更大的利益诱惑,人心就可能散了,甚至会互相猜忌、互相残杀。”他顿了顿,拍了拍林野的肩膀,“你要记住,守住人心,比守住金条更难,也更重要。”
林野沉默了,陈九的话像一记警钟,敲醒了他。他知道,陈九说得对。人心是最复杂的东西,既能凝聚成坚不可摧的力量,也能瞬间土崩瓦解。他看着下面那些脸上洋溢着希望的兄弟们,心里暗暗发誓:无论将来遇到什么困难,无论面对多大的诱惑,他都要守住这份人心,守住这份信任,不让大家失望。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山林里,照亮了护矿队训练的身影。蒸汽手枪的射击声、砍刀劈砍的声音、兄弟们的呐喊声交织在一起,谱写着一曲反抗的赞歌。林野知道,护矿队现在还很弱小,面对苏家和银鼠会这样强大的敌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他有信心,只要大家团结一心,守住这份信任,就一定能战胜所有的困难,为南华市的底层人,开辟出一条生路。
地下诊所的金条还剩下不少,护矿队的武器也在不断充实。林野和陈九正在计划下一步的行动,他们要利用手里的账本和护矿队的力量,给苏家和银鼠会再一次沉重的打击。而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而是有了一支真正属于自己的队伍,有了一群愿意和他们并肩作战的兄弟。
夜色渐浓,山林里的训练渐渐停止。矿工们扛着武器,说说笑笑地返回地下诊所,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却充满了希望。林野和陈九走在最后,看着兄弟们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感慨。分赃带来的分歧已经化解,信任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他们的反抗之路,终于有了坚实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