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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次轮也该轮个儿子了

时令已近立春,利州地界仍看不到春天的影子,大小树木都阴郁着脸站立着,天空昏黄没有生机,偶而只见一二只灰色的鸟雀弹跳到坚硬的空地上,喳喳寻觅一番,愤地又飞升而去……天仍黑得早,已到掌灯时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室外已飘起了雪花,灯光从门窗内照出来,显得院子里更加昏黄和温暖。

室内炉火熊熊,下人们轻手轻脚,忙这忙那。院子走廊上的雪不时有人去打扫一遍。万事皆备,只等我母亲临盆的那一刻。生子生女,深深牵动着我父亲的心,也牵动着武府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心。

管家武金走过来,低眉顺眼:“老爷,又变天了,您先用些饭吧,天这么冷,喝点汤好暖和暖和身子。

父亲摆摆手:“我暂且还不太饿,等等再说,武金,外面雪下得怎么样?勤打扫着些,免得雪后路滑。

“是,老爷,我已吩咐下去了。”武金边答着活,边把太师椅挪到火炉边,“老爷,您坐着说话。年后这场雪下得有点稀奇,下午还是晴天,热得都有人穿着单褂。临黑天又落起雪来。雪片又大又轻,一会儿就盖着了脚印。老爷,常言道”瑞雪兆丰年“。咱武家今儿又添丁增口,我觉着是好气象啊!”

我的父亲两眼出神地坐在那里,不置可否地嗯了两声,他的心不知道上哪里去了,对武金的话,仿佛听到又没有听到。

这时一个丫环捧着托盘,推开门轻轻走进来。武金接过:“老爷,这是银耳大枣汤,我让她们熬得浓浓的,不甜也不谈,您尝尝。”

父亲唱了半碗就不喝了,他把汤递给武金,摆摆手,武金和丫环知趣地退开了。

父亲强想的很多,心平静不下来,他顾到八仙桌旁拿起(论语》,轻轻地吟通了起来……

多年的人生历炼,从卖豆腐到木材商,以及后来的领兵打仗,出将人相,父亲每临大事必静气,而读上几段《论语》,已成为他平静心情的最有效的方法。

雪花刚开始还缓缓地飘落,此时却猛烈到狂飞乱舞起来。院子里走道上的雪已来不及打扫,雪花掩藏了一切。雪夜显得养养苍苍,格外明亮。

我的父亲放下《论语》,出去看了看天气,又退回屋内,再一次感觉到沉不住气,他不停地宽慰自己,我的母亲头生已是位千金,今次轮也该轮个儿子了。

“我佛保佑!”父亲自言自语,禁不住冒出一句。继而又猛拍一下脑门,“样样考虑周到,怎么就忘了这一件大事。武金,上佛堂,设香拜佛。”

武金听了父亲这句话,急忙行动起来,他吩咐下人先去佛堂掌灯准备,又急忙帮父亲穿豹皮大衣,戴上羊皮帽子。忙乱中,自信处事周到的管家武金为没有想到拜佛这一步而深怀内疚。一时间准备停当,父亲在武金的照料下,一行人挑着灯笼,冒着风雪向后院的佛堂走去。

狂风夹杂着雪花及雪粒直扑人的脸上,几欲让人睁不开眼,也呛得人读不过气来。照路的灯笼被家人小心地护持着,还是不停地晃动。如此雪夜前去拜佛,除让人生出临事抱佛脚的感想外,也让人觉得这也不是拜佛的时辰和天气。

进了佛堂,父亲顾不得脱下皮大衣,甚至连雪花都没来得及拍净,就神情肃穆地走上前,跪在垫子上,点上三炷天竺香,并手夹着,连叩三个头,虔诚地求佛保佑,保佑武家生一位聪明英武、安邦定国的好男儿。至少像他父亲一样,人生仕途顺达,承继父亲的爵位,而后子孙绵延,永享富贵。

正在这时,佛堂紧闭的门被人猛然推开,屋里的人一愣,原来是报事的丫环。父亲顾不得佛爷了,上前一步,抓住踉跄欲倒的丫环:

“怎么样,生了吗?”

“老……老爷生了,生了,大人孩子都平安。”

父亲一把抓住丫环的胳膊,急切地问:“生得可是公子?”

“是……是千金小姐。”

不等武金再追问一遍,父亲心中的块垒就轰然倒塌,一下子失落了许多,又一下子解脱了许多。他转过身,郑重地向佛作了一个揖。“我佛保佑!”说完,一挥手,带头走出佛堂,一行人匆忙地赶回前院。

父亲的大头棉鞋踢起地上的雪花,踢得老高。他大步流星,嘴里还念叨着:女儿就女儿吧,罢了罢了,人哪有总是一帆风顺的,好事不能都摊到你身上,老天爷虽没遂人愿,但老天爷这一二年从来没有亏待过我武家,咱绝对不能因为生个女儿,就怨天怨地。

卧室里已忙过了那一阵子,丫环产婆们正在收拾残局,人们进进出出,有条不素。父亲走到床前,伸出手轻轻地撩开妻子额前的乱发,我的母亲睁开眼,露出愧疚的笑容。

“老爷,您这个宝贝女儿可太倔了,产婆倒提着她,几巴掌都没拍出哭来。”母亲轻轻地说着。

父亲摆了摆手,意思让杨氏少说两句,多歇一会儿,他要静静地看看女儿。这真是皇家一脉,血统高贵,名不虚传。虽说是一位千金,却方额广颐,一脸的福相,仿佛来到人世问就注定水享富贵;一脸的高贵,在千千万万的人群当中,往那儿一站,无形中就显现得卓然不群。

“老爷,你喜欢吗?”

父亲点点头,脸上露出笑容,虽然这笑容中还隐藏着少许的遗憾。

至此,父亲想要血统高贵的母亲给他生一个儿子的愿望基本落空,等我满月的时候,我的父亲当着众人的面给我起名叫媚娘。

我四岁那年,我的母亲再次怀孕,因为父亲和母亲以前袁天罡的预言”必生贵子之相“,所以对这一次的怀孕非常热切期望。不料之后又生了一个女孩,而且非常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