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书库>孤城困之二血鹦鹉>第一章:鸟巢 (1)

第一章:鸟巢 (1)

天未破晓,征铎声已从远处传来,马蹄飞踏,卷起轻尘半丈。四个穿着皂衣长袍的人两两相对手臂上附着锁链,锁链的尽处锁着一个一个箱子,他们走在马队末端,速度不快,但是无论前面的人如何催策马匹他们也没有落下分毫。这四个人是响当当的人物,卧龙生排英雄谱把他们四个人愣是排在了第十二位。这四个人是孪生兄弟,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习练武艺,闯荡江湖之后也是四人一起,就好像是一个人一样,他们的刀很快,到落下的时候,除了惊雷一响外,往往再无其他的声音。

天已破晓,马队已经走进了城中,城中刚刚才开张的客栈里飘来了一阵阵诱人的香气,马队停了下来,他们被这食物的香气所吸引,将马系好,将东西安置好,走进了客栈,客栈不大,但是应该有的东西丝毫不差,掌柜的是一个鬓发皆白的老头子,身上穿了一件灰色的短褐,那件短褐只怕与这老头子的年纪差不了多少,因为上面已经缝满了补丁。

“掌柜的,来两坛梅子酒,有什么好菜也都给我们送上面。”马队里的一个年轻后生将自己腰间的长刀解下拍在桌子上,大声道。

老掌柜微微笑笑,扫了一眼还迷迷糊糊没有睡醒的伙计,摇了摇头,亲自将酒送到了这后生的跟前。后生接开封泥,然后给马队里的每个人都斟了一大碗酒,到了那四个灰袍客的时候那坛子酒也就没了,灰袍客摆了摆手,其中一个道:“谢过少镖头,我们兄弟四个从不饮酒,少镖头与其他弟兄尽兴便可。”

年轻后生笑笑像是很满意这四个人给出的答复,“那边不叨扰四位叔叔了,接下来一路上还需要靠四位叔叔多多照顾。”他话说的客气,但是却也带着一点不屑在里面。

“少镖头,干,连续赶了几天的路终于能吃上一口滋味足的吃食,您一定要多吃一点。”坐在后生旁边的中年汉子笑着,脸上带着谄媚,这也难怪,眼前的这个人是三山镖局大当家的独子,从小到大都是三山镖局三个当家人的掌心宝,吃的用的从来都是镖局里面最好的,也从来没有受过一星半点的苦,这次押镖一路上风餐露宿除了干粮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对于这位小少爷来说无疑是一次前所未有的磨难。

年轻后生微微一笑,“王叔说这话就犯不上了,吃镖局这行饭的过的就是这种风餐露宿的日子,没有经历过这种日子的人,怎么配做一个镖师,早年就想跟着诸位叔叔伯伯一起出来闯荡,只不过我家老头子一直嫌弃我年纪小,功夫不好,怕诸多叔叔伯伯照顾我,从而分心,路上若是遭遇劫匪因为我束手束脚,不能全心应敌,小子今番首次走镖还希望诸位叔叔伯伯们能过多多帮助小子,让小子见见世面。”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被后生称作是王叔的人也笑了笑,对着剩下的人,道:“诸位都听见了吧,不愧是咱大掌柜的儿子,这气量胸襟,就是一般人所不能比的,要我看来就咱们家少当家的这胸襟凄凉,将来的成就绝对会超过咱们大掌柜的,即便是一花两叶将来也只怕是被咱少爷推翻的前浪。”他喝着酒,脸上的肉堆着笑容。

后生也笑,带着几分得意,一花两叶在江湖上可是鼎鼎有名的人物,三山镖局三大当家的名头跟这三个人比起来只怕是远远不及。有谁能比得上花归雁飘然一剑的风采,有谁能快得过姬千叶手中的万点流星,又有谁能够有叶九那样磅礴的气概。这三个人的传说,即便是说书人从早说到晚,只怕也要说上旬日。江湖代有俊杰出,各领风流三十年。后人喝了一口酒,然后撕了一块馒头放进了自己的嘴巴里面,这馒头是一天前路过一个茶棚的时候,他从那里买的。

“少爷这是怎么了,怎么不吃这刚刚端上了吃食,反而吃那个又冷又硬的馒头。”王叔看着年轻人,一脸的关切,他其实心知肚明,但是他必须装作不知道,不清楚,因为这样,他才可以让这个年轻后生把他的想法说出来。他是老江湖了,他心知肚明三山镖局三个当家人派这个后生过来是什么意思,所以他必须想办法来烘托这个年轻人。

少年人对着中年人的好意也是心领神会,他一笑,“这馒头是昨日在茶棚里买的,今日不吃了它,再过些时日只怕不能吃了,大家伙儿这次出来,身上带的盘缠有限,所以一分一厘都不可以浪费。而且这一路上诸位叔伯对小侄也是照顾有加,小侄看在眼里,十分的感动,这吃食是给诸位叔伯点的,诸位叔伯一定要多吃几口,您们当真是辛苦了。”说罢,他又看了一眼坐在另一桌上的那个人,他们也在跟他一样啃着馒头。

啃馒头是每一个镖师的必修课,只有能啃得下馒头的人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镖师,行镖的时候,最重要的便是确保所押运货物的安全,世道太平时还好,若是赶上乱世,响马盗贼不计其数只要稍有差池这镖便很有可能被人劫走。镖是镖师的营生,若是能够把镖安安稳稳地押送到应该去得地方这对于镖师来说无疑是最让他们放松的事情。

世间诱惑太多,只有安守住本心才能做好一件事情,这馒头无疑是镖师们最好的食粮,除了这馒头外,还有一点是每一个镖师都必须牢记的,就是忌酒,酒虽然是消愁解忧的良药,当年大名鼎鼎的一代豪杰曹孟德更是有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之佳句,但对于镖师来说,在押镖路途中。酒这个东西便意味一种危险,酒会误事,也更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一个人若是喝酒喝得太多,往往会走露很多的秘密,而这些秘密往往事关很多人的性命,尤其是镖师自身的姓名。

“我们这有什么可辛苦的,一群糙汉子,早就习惯了,多谢少镖头的款待,兄弟几个已经不会辜负少镖头的一番美意,也一定会把我们这么多年行镖的经验和本事都交给您。”坐在后生对面的一个结实汉子咬着一只鸡腿道。这个人的左眼处有一道很深的刀疤,胸膛裸露出来的部位也有好几道伤疤,而且每一道都很深。

后生对着这汉子笑了笑,“邢大哥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看来接下来这几天,小子我必然能够学到很多的东西了。”

王叔也笑了笑,“咱这次出来这群人里面,要是论本事除了那四位之外,小邢只怕是本事最好的一位。少镖头你可能没有听过小邢的经历,我来给你讲讲。小邢十三岁的时候来到咱们镖局,那个时候这个孩子什么本事都没有,长得也瘦,当时有个老头子嘴巴特别坏,管小邢叫瘦马,也老欺负小邢。小邢十五岁的时候第一次走镖,跟那个老头子一起走,遇上了一伙盗匪,那伙盗匪的本事可不小,很多老镖师都折在了他们的刀下,那个老头子也被砍掉了一只胳膊,小邢为了保护剩下的那些镖师还有镖,一个人跟十几个汉子拼命,那一战小邢身上虽然挂了十几道伤,但是最终还是把那群盗匪给赶跑了,那趟镖能够顺利遇到目的地,多亏了小邢。小邢一战成名,那老头子回了镖局之后因为过意不去,上吊自杀了。”

汉子的眉头皱了皱,道:“都是陈年往事了,其实老爷子对我也是不错的,我十三岁进镖局,十五岁行镖,这整整两年,我都是跟老爷子生活在一起的,我这一身的本事都是老爷子教的,当年老爷子若不是为了我,只怕也不会断了一只胳膊,说到底,老头子是对我有恩的。”他说着,然后喝了一大口酒。

后生微微一笑,对于这其中的故事,其实是知情的,就在他行镖之前,他特意查看了这里所有的卷宗,关于这些人的往事和本事,他心里早就已经有了一个印象了。他又为那汉子斟了一碗酒,“邢哥再喝一碗。”

汉子接过酒,一饮为尽,然后继续吃肉。王叔冲着汉字微微一笑,眼底里带着几分说不上来的笑。

“王叔为什么不喝酒啊。”后生扫了一眼他,轻声说道,“莫非王叔是觉得这梅子酒喝起来不过过瘾,倘若是这样小侄可以让店家给您再来一坛烧刀子。”

“少镖头不必这么客气了,老头子我啊,只是感慨,我进这镖局的时候,大当家的还没有成亲,少镖头您还没有出世,如今这一晃三十年过去啦。”王叔叹了叹气,声音里带着感慨,“少镖头也喝。”

后生点了点头,又饮了一口酒。

客栈外传来几声雀鸟的声音,虽不是很动听,但也是十分清脆。

今日是初八。

宜沐浴焚香;忌出行迁葬。

后生眉间微蹙,因为就在雀鸟的声音落入耳中之时,他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这香气气味很淡,若非是他嗅觉自幼远灵于常人只怕他也问不出来,轩室幽兰。他定睛望向门外,手中的酒碗放了下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这两个人并非同伴,因为这两个人进门之后的举措截然相反,走在前面的那个人直直走到了一张桌子前叫了一壶茶。而走在后面的人则环视了一下四周,然找了一个地方落座。又有几声雀鸟的叫声落入众人耳中,但这一次,这雀鸟的叫声仿佛近了许多。

“小哥要不要一起喝一杯。”年轻后生朝着那个叫了一壶茶的少年人走了过去,手里拎着酒坛子,“这个时节,梅子酒正好。”

少年似是早就料到这后生回过来一样,眉间轻轻一挑,“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梅子酒确实是这个时候的最好,只不过小生不喜饮酒,只怕不能消受了,小哥要不要来一杯茶,这茶虽不是什么好茶但是却可以解酒。”少年的声音不咸不淡,恰到好处。

后生笑了笑,然后把酒坛子放在桌上,道:“有茶可以解酒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多谢小哥。”他真了一杯茶,茶汤的颜色很轻,但是却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他饮了一小口,然后接着道,“小哥,你还没进来的时候,我便已经猜到一会会有人来,没想到真的来了。”

少年饶有兴致,“你是如何知道我会进来的呢?”

后生道:“不瞒小哥,我这个人天生鼻子比别人要灵一点,所以小哥还没有进门,我便已经闻到了小哥身上熏香的味道。看小哥如此清秀,莫非是去参加考试的?”他定睛看着眼前这个人,这个人一副书生的打扮,但是却没有丝毫半点的文弱气质,更多的是一种淡然不惊,超然物外,这让他格外好奇。

少年摇了摇头,“非也,小生并非是参加省考的贡生,只不过是路过这个地方,走累了,过来坐坐。”他微笑,笑容里是一种君子的淡雅。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有匪君子,云胡不喜。

后生点点头,继续吃着茶,他虽然自幼习武,但是经史子集也都粗略读过一些,“那是在下唐突了,还希望小哥见谅,我这个就这一点不好,喜欢乱猜乱想,老是胡说八道一些东西。”他笑笑。

少年也笑了笑,“听阁下口音怕不是本地人吧。”

后生道:“小哥猜得不错,在下确实不是本地之人,在下家居山东,此番也只是路过这里,要前往一处地方去送一个东西。”

少年玩弄了玩弄手中的茶碗,道:“不知道阁下要去往哪里,说不定在下与阁下顺路。”

后生听后笑了笑,道:“小哥只怕不与在下顺路,在下要去的地方,只怕小哥是去不了的,小哥慢慢饮茶,在下就不叨扰了。”他站起身,朝着王叔那边再次走了过去,眼眸里带着一丝狐疑的神色。

“诶呀呀,这不是王顺老哥吗?”一个很尖很细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后生侧身望去,此人生的十分高大,但是身材却很是瘦削,眼窝深陷,一件黑色的袍子上面带着很多的漏洞,腰间别着一柄剑。那是一柄很奇怪的剑,又或者说那不是剑,只是在一端钉上了两片竹片的铁片。

王叔看向了黑袍客,眼眸一紧,这个人他怎么会不认识,他站了起来,手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上。这黑袍客的本事他是十分清楚的,这个人是一个顶尖的杀手,他腰间别的那柄剑快似闪电,江湖里用剑的高手里面怕是除了那些已经不问世事的老爷子们之外,再也没有谁敢说自己的剑比他的还要快。

“王老哥没必要一见到我,就准备拔刀,兄弟来这里又不是杀人的。”黑袍客笑着,然后扫了一眼那口放在桌子上被四个人一同锁着的箱子,“兄弟来这里不过是想看一下剑谱,看完兄弟就会走。”他将视线从箱子上移看看向王顺,“兄弟我为了看一下这剑谱,可是在后面足足跟了五天五夜,还帮你老哥解决了好些个麻烦。”说着他解下了腰间的口袋,然后丢在地上,落地的一瞬间,口袋里的东西也掉了出来,那口袋里的是一颗颗鲜血淋淋的人头,虽然已经满是鲜血,但是并不难认出这些人的身份。此时此刻躺在这家小客栈地板上的正是绿林里有着赫赫威名的燕山七贼。

后生看着地上面那一颗颗的人头,一阵胆寒,因为他从这些人头上已经失去神采的眼睛里感觉到了一种恐惧,一种无能为力的恐惧,他并没有见过燕山七贼,但是却也听说过这七个人的故事。他叹了叹气,一阵唏嘘。

王顺道:“多谢丁锋兄弟帮我们解决这群祸害,但你说的剑谱,老头子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不知道是不是丁锋兄弟你听错了。”

丁锋呵呵一笑,“老东西,你觉得你能骗得了我不成,有没有,总要我亲自查实了之后再说。”说着他的视线又飘到了那口箱子上面。他已经动了,就在王顺刚刚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丁锋的剑已经刺向了那口箱子。

铁链横锁,丁锋的剑还来得及刺中箱子,那四个灰袍客手中的铁索便如长蛇一般盘向了丁锋,丁锋的剑将铁索拨开,往后退去两步,“看来这次我遇上硬茬子了,但是我,也是一个硬茬子。”说罢寒光一闪,剑再度刺了过去,只是这一次剑刺向的不是箱子而是其中的一个灰袍客。

鸟叫声再一次响了起来,只是这一次似乎不只是雀鸟,甚至还有一些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