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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节

尔衮失魂落魄,信马由缰,来到了长白寺,在寺前下了马。他衣冠不整,满面胡须,摇摇晃晃地走进寺门。守门的小僧,见他像个疯子,想赶他出去。他突然暴怒,一马鞭子抽了过去。吓得小僧急忙向后殿跑去。不一会儿,来了一群僧人。多尔衮跌跌撞撞进了寺门,见众僧迎面走来,他顿时力从天降,挥舞马鞭,片刻抽倒一片。满阿格主持闻声赶来,一眼就认出是多尔衮。

“多尔衮!”满阿格主持大喝一声。

多尔衮一愣,身子一晃,险些跌倒。

满阿格主持,急忙上前将他扶住:“你怎么了?我的孩子。”

原来,多尔衮来时,只带了一坛老酒,一路上,不吃饭,不喝水,只喝酒,醉的不成样子。

几个僧人扶着多尔衮随主持进了后殿。

多尔衮自打出征大捷,到当上亲王将军,已是没有时间来长白寺了。如今来了,却是这幅模样。满阿格主持一点也不奇怪,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他当然早就知道多尔衮与布木布泰的关系,也知道布木布泰被封为庄妃,料定多尔衮遭此感情上的一劫。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仿佛整个长白山都睡着了。只有蟋蟀在角落里弹琴。庙堂里烛光朦胧。多尔衮倒在炕上,听满阿格舅舅像诵经一样虔诚地劝说:“多尔衮,我最疼爱的孩子。这都是天命。你失去了双亲,又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嫁给别人,人生最大的不幸都降临到你的头上。这都是你与生俱来的磨难,躲不开,逃不掉的。但是。你坚韧不拔,你就能挺过去。你要战胜你自己,才能获得新生。”

多尔衮静静地听着,一声不吭。他最敬重这位从小就关心他、爱护她,又悉心教育他的舅舅。

“多尔衮哪,你现在已经是一位将军啦,你也是一位英雄哦。英雄都与磨难同行。因为,只有经历过千锤百炼,动心忍性,甚至粉身碎骨,才能练出真正的英雄。这磨难就如同魔鬼是上苍安排的,你赶不走、驱不散,因为他是英雄的同伴。你得承认它,藐视它、想办法战胜它,你才是真正的英雄。”

多尔衮坐起身来陷入沉思。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可是,这一关,你非得过。”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满阿格主持又开口了,“其实呀,世间的万事万物之间都是有缘的。你和布木布泰就有天下少有的奇缘。你曾跟我讲过那头小鹿的故事,其实,那都是上苍的安排,不然怎么那么巧呢?你们俩的缘分是会永远存在的,藏在你们俩的心里,谁都拿不去,就是皇上他也拿不去。”

多尔衮突然觉得眼前一亮。“为什么?”他急忙问。多尔衮终于开口了,这是他进寺以来,说的第一句话。

满阿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多尔衮说:“要说为什么,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清。反正我感到,万物一旦结缘,就融入永恒。这缘嘛,实在是太大、太广、太深了,它可以包容一切。反正它就是博大的很啦,谁也参不透。不过,我总觉得,你跟布木布泰的缘分未了,你们俩的缘分是盖世的奇缘啦!”

“真吗?”多尔衮睁大眼睛问。

满阿格舅舅点了点头。

多尔衮听得似懂非懂,但是,“缘分未了”让他心里有了一丝光亮。他一头躺下去,直愣愣地望着顶棚。看那上面的飞禽走兽、花鸟鱼虫、魔鬼仙仙------

满阿格主持见多尔衮情绪好了些,伸手摸了摸多尔衮的头顶,慢慢地走了出去。

宝尔丹快马加鞭,两天两夜就赶到了长白寺。天刚朦朦亮,他在寺门前勒住了缰绳。寺门刚好打开,他悄悄地走到开门的小僧跟前问:“请问小师傅,寺里最近来过什么不寻常的人吗?”

那小师傅立刻回答:“前几天就来了一个,用马鞭子,把我的师傅们抽倒一大片。你猜他是谁?他是我们主持的外甥、当朝的大英雄多尔衮。”

“多谢。告辞。”宝尔丹听后,道了谢,翻身上马,直奔盛京。因为临来时,庄妃嘱咐,要悄悄地去、悄悄地回,不可声张。如果他真在那,你立刻赶回。

庄妃得知多尔衮真的去了长白寺,深深地出了一口长气,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庄妃深信满阿格主持能救多尔衮。她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亲人又胜过亲人。满阿格主持也是远近闻名的高僧,他乐善好施,广结善缘。但是,庄妃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来。怎样才能让多尔衮安下心来,必须得想出个万全之策。

前方战事吃紧,松山、杏山,锦州一线,明军固守顽抗,久攻不下。皇太极又多日没回盛京,庄妃很是挂念。听说多尔衮近日回到了前线,她的心才有些平静。庄妃几乎全面掌管后宫的大事小情,又时时挂念政务军要。这大概是她与生俱来的秉性。也正因这样,才排遣了她对多尔衮的思念。

又是一个花开莺啼的五月,草原敞开了她芳香四溢的广阔胸怀,哺育万物生灵。长空如洗,白云如莲,小鸟欢歌,雄鹰展翅。辘辘车在马儿悠然的跑动中,像彩船一样,游动在碧波起伏的绿海中。那是,科尔沁贝勒府的大福晋、孝庄皇妃的母亲去盛京看望女儿的马车。马铃声,车铃声,和着鸟鸣声,汇成了动听悦耳的蒙古短调,飘响在穹庐四野。

贤妃实在不放心女儿布木布泰,她最了解女儿内心的苦痛、最懂女儿的心声。虽然,宝尔丹每次来科尔沁,都说庄妃很好,可她还是日夜思念、挂牵。这回,她顾不得旅途的颠簸劳累亲自来看一看,才放心。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布木布泰可是她的命根子。

庄妃一听母亲来了,喜出望外。她好一阵子精心安排,为母亲接风洗尘。晚上,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躺在母亲的怀礼,泣不成声。“哭吧,我的孩子,嬷嬷来,就是听你哭的,哭出来心里好受。在这深宫大院里,你跟谁哭啊?”

贤妃一边给女儿拭泪,一边安慰说:“如今,你是大清国尊贵的皇妃了,容不得你撒娇使性啦。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能埋在心底的,就埋在心底吧。你要谨言慎行,千万不可------”

“嬷嬷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母亲还没说完,庄妃就打断她的话说。因为,她明白,母亲指的是什么,当然是小心处理好她和多尔衮的关系。

“嬷嬷听说你这个庄妃当得很称职,很受大臣们的赏识,很受下人的拥戴,心里高兴着呢。我就说嘛,我的布木布泰呀,生下来就是大富大贵之人,就是做大事的人,心哪,像草原一样宽广,是吧。”

“嬷嬷就会哄我。”布木布泰终于破涕为笑。

嬷嬷了看布木布泰心情好了,就关心地问:“布木布泰都一年多了,怎么还没动静?你爷爷和你阿爸都等着抱外孙呢,这可是他们的命根子。”

布木布泰没有回答,靠在母亲的怀里,闭上了眼睛。她不愿回顾她的婚姻,然而却又浮上心头。她是强忍着感情的折磨闯过这一关的,她说:“嬷嬷,放心吧。我会把祖宗的的使命谨记在心底。已经做了皇妃,我会义无反顾。”虽然话这么说,但是,从她的眼角,还是忍不住流出来两行热泪。

母亲轻轻地为她擦着眼泪说:“我们草原的女人,永远都是追随胸怀的。当今皇上,汉人说他是真龙天子,我看他就是搏击长空的雄鹰。他大智大勇,顶天立地,洪福齐天,你该知足才是。要忠贞不二才是呀!”

布木布泰慢慢地坐起来,先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头,然后,又使劲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布木布泰问:“嬷嬷,你看,怎样才会救那多尔衮呢?听说多尔衮已经回前线了,可是,我还是很不放心。”

贤妃想了想说:“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呀。不过,我想,要收住男人的心,最好的法子就是给他成个家。”

乍一听,庄妃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怎能一点儿醋意也没有呢,他可是她的心上人。转念一想,母亲说的很有道理。她想了一会问:“嬷嬷,你看选个啥样的好呢?”

贤妃想了想说:“我看,就在咱科尔沁选个知根知底的,这样,对你,也有好处。”

布木布泰点了点头。

母女俩把科尔沁各王爷家里的青春女孩,筛选了一遍又一遍,最后选中了庄妃堂叔的女儿。她比庄妃小一岁,也曾跟她一起读书习武,蒙文汉文学的都很好,知书达理,贤素文静,长得也是如花似玉,娇媚可人。“多尔衮挑拣大,不是一般女人可以将就的”庄妃若有所思地说。

嬷嬷接过话题:“那里自然。人家多尔衮也是才貌双全,非同一般,不然,当初,我的宝贝女儿怎么能看上他呢。”

“您又哪壶不开提哪壶。”布木布泰羞红了脸。母亲的幽默让他稍稍放松了心情。她想:我一定让多尔衮娶一位草原上最好的女人,我一定让他有一位温柔善良又贤惠的妻子。我一定让他得到安慰和抚爱。这是我最应该为他做的。因为我最怕他失志沉沦。

庄妃送母亲回科尔沁,临别时叮嘱母亲:“多尔衮的事,那边就请嬷嬷多费心了。这边,我一定会办得好好的。”

送别母亲,庄妃安排了一下后宫的事物,和月亮换上了便装,骑上快马,直奔兴京。她一是亲自了解一下前方的战况,二是与皇太极商量一下多尔衮的婚事。她自从当上庄妃这个角色,就像已经骑在马背上的征人,停不下脚步了。

皇太极见庄妃来了,很是高兴。膳后,他们谈起前方的战事,庄妃得知,此前,太祖亲自帅兵攻打宁远、锦州,久攻不下。因为明总兵袁崇焕足智多谋,英勇善战,是一位非凡的将军。皇太极也正为此犯愁。

庄妃思考再三说:“不妨拿出【孙子兵法】研究研究,强攻不行,另行别路。”皇太极一听,茅塞顿开,一头扎进了书房。

其实,皇太极也是一位了不起的英雄。他身材伟岸,聪睿绝伦。他喜欢读书,一旦拿起书本,也是手不释卷。较好的文化素养,平衡了他一介武夫的鲁莽,显得仁孝宽厚,豁然而大度。如果不是年龄相差甚远,如果不是先遇上了多尔衮,布木布泰与这位皇上的匹配,也是再合适不过的。庄妃虽然不爱皇太极,但是,她对皇太极既佩服又敬重。自从嫁给他,她知道她和他的命运绑在了一起,她只好顺其自然。

皇太极在书房读了很久,天快午夜了,才回到寝宫。此时庄妃还没有睡,她一边想事情,一边等皇太极回来。皇太极,一进寝宫大门,就兴致勃勃地说:“有了。用反奸计。多谢爱妃提醒!”说着就把庄妃抱进自己宽大温暖的怀里。

早晨用膳时,庄妃见皇太极心情很好,就提到了多尔衮的婚事。皇太极听了很满意地说:“你看我,只顾军政要务,竟然忘了十四阿哥的婚姻大事。如此,就有劳爱妃费心啦。你尽管去办,你办事,我再放心不过了。”皇太极还幽默了一下:“办得好我让十四弟重重地谢谢你这位善解人意的皇嫂。”庄妃苦笑了一下,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得到皇上的旨意,庄妃匆匆返回盛京。听说多尔衮也返回了盛京,在军需处忙督办粮草的事。她就让月亮去请多尔衮,告诉月亮,就说庄妃娘娘有要事相商。自从布木布泰进宫,多尔衮就再也没有单独见过庄妃。他很清楚,她已经不是他可以亲近的布木布泰了。而是不可侵犯的孝庄娘娘。尽管他百般思念,不能解脱,但是,他也不能不管束自已,他明白,国法家规是义不容情的。再说,她已经做了庄妃娘娘,得到了至高无上的荣耀,他也不该去打扰她的生活。她还会是未来的皇后。他更明白,爱新觉罗和科尔沁的联姻关系。他不得不后退一步了,这是他从长白寺回来后渐渐想通的。但是,他的内心深处依然深深地珍藏着他与布木布泰那份纯真美好的爱恋之情。除非在战场上厮杀,不然,他一刻也不曾忘怀。他甚至觉得,思念也是一种幸福和快乐。每当想起时,仿佛心中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他注定这团火永远都不会熄灭。正如满阿格舅舅说的,无论什么样的利剑都斩不断生命中的缘。你跟布木布泰的缘分永远都是存在的。他还说,这大清的江山是皇太极的,也是布木布泰的。你应该去帮他们,去实现太祖大汗的宏愿。这也是你的用武之地。英雄失去了用武之地,那还是什么英雄?

多尔衮认真穿戴整理好自己的衣冠,随月亮来到了永福宫。

庄妃穿了一身淡雅的旗装,端坐在龙凤椅上。

“睿亲王到。”月亮回禀完,上前掀起了帷帐,转身取茶去了。

多尔衮躬身进账,他没有正视庄妃,上前施礼道:“多尔衮拜见庄妃娘娘。”

庄妃轻轻地叹了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都是自家人,十四弟,不必多礼,请坐。”庄妃说完,情不自禁地咬住了嘴唇,自觉话说得硬邦邦的。

多尔衮慢慢地坐在对面的榻上。

屋里很静,他们都低着头。过一会儿,庄妃先开口了:“今天请十四弟来,是尊了你皇兄的旨意。”庄妃话音刚落,看了多尔衮一眼。见他把头扭向了一旁。

庄妃一字一板地接着说:“皇上命我只需办好,所以才劳你睿亲王的大驾,一同商量。”

“不知何事,有劳皇嫂费心,多尔衮先谢啦。”

月亮端着茶没敢进来,在账外听得清楚,心想,这两个人反倒端起架子来了。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进来,一边给多尔衮敬茶一边说:“睿亲王请慢用,。我们小姐呀今天请您来,是想为您办一件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好事。”自从布木布泰进宫,月亮就称她为庄妃娘娘,已经好久没称小姐了。为了打破僵硬的局面,她故意不拿多尔衮当外人,调侃了一下。

“不只是什么好事,天下最大的,怕我多尔衮没那个福气。”多尔衮依然板着面孔说。

“皇上让我为十四弟完婚。还让我选天下最聪慧,最贤素的女人,你还不快谢恩。”庄妃有些严肃。

“多谢皇上。但是,恕臣不能从命。”多尔衮语气坚定。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