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臭弹误战机,英雄殒边陲

谷自清坐在那新房兼办公室的电脑前敲键盘,制订X监控程序,和C项目改革方案,为提高落点精度和制导增程,他在X监控程序右下角提三条建议:1、监控瞬时速度由原5秒改为3秒。2、跟踪监测五站区域。3、炸点精度由95%提升为98%。

焦翠灵望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网络线条,说,“那么烦琐干啥?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人民军队必须能打仗,打胜仗!作为科研基地,尖端高科技装备,一丝的马虎势必造成不可饶恕的犯罪!”谷自清总是从战争的高度,职业性的观点坚持主见,任何人都能看得懂那还叫高、精、尖吗?她说不过他就挖苦他,说,“吹牛!难怪有人说你们军事代表是关、卡、压,工厂就是生产一根打狗棍,也不让你们管,要砍掉。”

谷自清一听火了,几乎是吼叫,“谁敢!借给他胆,他也不敢和总设计师小平同志碰硬。听说小平同志很生气,当即给别有用心的人给顶回去了。小平说,‘我不要打狗棍,我就要优质装备,要世界一流。军事代表不能没有,他们功不可没!’”

焦翠灵撇撇嘴,一股小瞧的口气说,“说大话不嫌脸红。小平给你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能让你知道吗?”谷自清一脸认真,语气肯定说,“在恢复军事代表体制大会上,首长宣读《党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红头文件时解释说的。还说军事代表历来就有,远从青铜器开始,那不叫军事代表,叫监军——监造官。外国,包括西方的美国都有先进的军事代表监控体系,他们叫军火商。”

“高山下的花环你看过了吗?与我们监造官有很大的关系。”谷自清缓口气,有点眼红哽噎,他说,“那年他参加了边防自卫还击战场火炮故障抢修战斗,不该伤亡的残景让他痛心!我们的战士英勇无畏的死在措手不及的炮火下,让他悲愤。可惜呀!”

焦翠灵将他扶坐在椅子上说,“自清,我原来一点都不知道,你们军事代表究竟是干什么的?不就是签签字盖个章,有啥大不了的事情,哪那么神密?听你这么一说,才知道责任这么重大,咱们坐下来,你好好给我讲讲,究竟你手里掌握有多大的生杀大权,行吗?”

谷自清以为她是在取他的笑柄,很不高兴的瞪了她一眼吼她,“焦翠灵,我告诉你!嫁给泥瓦匠,做老婆的跟着盖房子,嫁给杀猪头的照样翻肠子,嫁给理发的,老老实实的给顾客洗头洗脸刮胡子。想在我面前卖乖戏弄人?就怕你没那个本事!”

焦翠灵坐在桌子边,捋了捋额前的刘海,瞪他一眼反斥,“你不要小看人好不好!人家不了解吗?我原以为你们做的工作没啥前途,整天和老百姓在一起混日子,跟我们火箭、卫星、宇宙飞船发射工作差远了。这几天我才看出来,其实你,你们才是伟大的,执行的是技术含量高,生活、工作条件艰苦,环境条件恶劣,不图名不为利,与我们紧密相联的特殊任务。”

“这我爱听,几天的心血总算没有白流啊!”谷自清紧挨焦翠灵坐下,轻轻捏住她的手,话中有话地戏说,“知道啦?我们是干啥子的?实话告诉你。地下工作者,特务。与你们何止是紧密,完全是你中有我,我在你中嘛。”

焦翠灵红了脸,狠狠地在谷自清的肩膀上擂了一拳,嗔怪地扭过脸去,“讨厌,说正经的好不好!”

“好好好,正经的,正经的。”谷自清清了一下嗓子,一本正经的口气说,“军事代表,是军队派驻工厂,肩负着对武器装备进行检验验收的一支科技队伍。一枚火箭、卫星、宇宙飞船包括现在研制的神龙剑型号装备,数十万个零部件,关键件5万左右。从设计性能、技术指标、工艺要求,制造到装备部队,维护保养、使用等等,等等,军事代表都要层层把关,确保万无一失。”

谷自清的思绪,被拽回到那场自卫还击前线指挥所……

中越自卫还击战,在大雨倾盆的恶劣天气下打响,谷自清站在前线指挥所里,对着望远镜一眼不眨地望着前方阵地。

一号指挥员,看着被雨水浇透的官兵们,个个精神抖擞,越战越勇,他高兴得不停嘴的嗷嗷叫,“真他妈的过瘾,老天爷助威,痛快!痛快!你看你看,张友发他,他……”

一号目标飞了……

二号目标也飞了……

“哈哈,这小子中,连着打掉两个目标,我要给他记功。给他神炮手荣誉称号,特等功臣!哈哈哈-----该冲锋了。”一号指挥员转身对身边的司号员命令说,“吹冲锋号!”

冲锋号响彻阵地,步兵营长手枪一挥,大喊一声率部冒雨向敌阵地冲过去。

“嗒嗒嗒-----:”眼看就要突破敌人防线,突然从前方一斜山崖处冒出一个暗火力点,向我冲锋的勇士们横扫过来,几个勇士倒下了……又倒下了几个。营长急红了眼,破着嗓子吼叫,“张友发!干掉它!”

张友发瞄准了敌人的暗火力点,扣动了板机,瞎火……换一发一扣,炮弹出去了,但没炸。第3发还未装上,敌人一梭子打过来,他倒下了……

第二名炮手接近有利地型,但坡度太大,无法架炮,只好依伏崖角,侧身斜扛无座力炮成75度射角姿势发射一发。炮弹不偏不倚,端端正正地扎进暗堡洞口没炸。敌人一发炮弹飞来,连人带炮飞上了天……

一号首长疯了似的,一把抓住谷自清的领子破口大骂,“你们监造的什么吊弹,阵地没拿下来,亡了我多少勇士呀!你还我的炮手!他们都是神炮手啊!”一号首长狠狠地将手中的望远镜摔到地上,吼叫,“我要把你送军事法庭!”

谷自清面对这残酷的场面,两眼模糊了,心里非常内疚,在张友发和数十名阵亡的战友遗体前,失魂落魄地守了整整一夜……

谷自清擦了一把眼泪,倍觉内心愧疚,喃喃细语,“听说小平同志看了……”

焦翠灵抢了谷自清话头说,“听说小平同志看了高山下的花环,气得骂破坏军事代表制度的人是刽子手!真正要送军事法庭的应该是他们。”她更加敬佩谷自清,把头靠在他那浑厚的胸脯上,沉重地感叹道,“原来军事代表的责任这么重大,可我,唉,可我就是不……”

谷自清叹口气,打断焦翠灵的话说,“是啊!这点你比我幸运,你们那儿是前台,看得见摸得着,大姆指一按电扭,轰地一声上天了,庆功啊,祝贺呀,全世界都知道。可我们呢?我们这儿是幕后啊!一般说来,10年磨一剑,一枚火箭、神龙剑导弹,从设计、研制、定型、到投产需要3、5年时间。从投产到出产品又是3、5年时间,甚至会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装备部队、形成战斗力。这个时间段,你说,我能丢掉我的职业吗?离开岗位意味着什么?逃兵,可耻的逃兵!我宁可在这里被蚊子咬,也不能擅自脱离我神圣的科研岗位。”

谷自清起身到门口指着门外大山,说,“装备部队形成战斗力,发挥作用的时候,有谁知道这深山沟里有一支军事代表队伍,又有谁知道,这儿还住着我谷自清?能让人知道吗?”

焦翠灵沉默了,她能够感受到谷自清心中的矛盾与痛苦,她想安慰他几句,刚想张口,又被谷自清打断了……

谷自清接着说,“不过,我也习惯了,也不在乎了。适应了这种生活,睡在又窄又硬的床板上,头上不管轰鸣着多少蚊子也能睡死过去,每日三餐都和成千上百的干部职工排队打饭,食堂里煮出那些难以下咽的粗茶淡饭,也能渐渐嚼出香味来了。人兽同源,动物的适应性都是一样的,睡席梦思弹簧床做的梦,还没有现实的梦离奇;塞一肚子鸡鸭鱼鳖的那种甘饱,也没有现在的五谷杂粮营养丰富;在玻璃幕墙隔出的淋浴间里,享受多向多头喷嘴的全方位冲洗,和站在水池边上,用一盆冷水兜头倒下的淋漓尽致,几乎完全一样的激神爽身。再说了,这么重要的尖端阵地,总得有人来坚守吧,军委要求部队尽快装备神龙型号装备,雷鸣董事长和周书记,已向航天部立了军令状:一年攻克难关,二年拿出样机,三年装备部队形成战斗力,听说刘教授也要来呢,还要带上从美国留学的二女儿凤梅,来接替凤燕没有完成的使命呢。”

焦翠灵终于有了既可安慰谷自清,又可安抚自己的机会,她说,“其实要说,我们有很多地方是共同的,在形成战斗力时,我们是前台,在科研装备时,我们又成了幕后。再说,我们在沙漠里,只是住的条件比你们好一点,别的不如你们,这儿不管怎么说,山清水秀,景色怡人,生活供应渠道虽然乱一点,不能保证,但总还有地方可买东西吗?她们在沙漠几十公里、上百公里看不到人烟。黄沙茫茫,瞬息万变。风起黄沙飞,昏暗千里天。白天高温酷暑,夜间寒风刺骨。最让人害怕的是晚上那天翻地覆的狂风,疹人彻耳的狼嚎声。当然,现在好多了,生活区建设得花园一般,节假日男朋女友、老年夫妇、青年夫妻成双成对,尽情地游览愉悦。可我呢?跟我一块儿进沙漠的姑娘们大多在那儿成了家,比我晚去的也成家了,她们一回家,男欢女悦,知冷知热,我一个老姑娘曲身守舍,心里啥滋味,你知道吗?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要不是我们10年的感情,要不是那……那次郑州献身,我,我早在沙漠成家了,说不定,现在孩子都有了。”

“如果我那样,你,你会恨我吗?”焦翠灵倾心吐胆的心里话,让谷自清无话可说。他红着眼睛,温存地把脸贴在焦翠灵那略显粗糙的脸上,吻着她的脖子推心置腹,“翠灵,我爱你,我就爱你,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吃苦了。”

谷自清越是蜜言温存,焦翠灵就越动感情,伏在他的怀里抽泣起来,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自己有点对不住他……她在沙漠基地曾有一念之差,对一位男军官有过芳心动情,但在他们即将成真时,她果断地拒绝了他。

焦翠灵面对坚定不移地爱着自己的男人,倍感内疚,心中有愧。伤心得双手像藤条一样,紧紧地缠住谷自清的脖子,浑身颤抖……她这副伤心悔过的样子,让谷自清手忙脚乱,“翠灵,翠灵。别这样,别这样。以后会好的,会好的。我,我会加倍偿还我欠你的,真的。我想,我们要是……”

焦翠灵哭着说,“我不敢多想以后的日子,天各一方,遥遥相望,牵肠挂肚的寂寞,我已经太久地品尝了其中的滋味。”

谷自清将焦翠灵拥倒床上……她的心终于平静下来,她的嘴唇被谷自清深深地含在嘴里,阵阵暖流冲顶轰心,爱情的春潮,像冰雪消融的江河,重新涌起波涛……

焦翠灵脸上泛起红润,感到自己像一朵春风中的花蕾迎风绽放,像一片霜染的红叶,在谷自清那滚烫的胸中燃烧……

“自清,自清”她喃喃细语,俩人如胶似漆的相拥在一起,她依偎在他的怀里,两手把着他的脖子,眼角涌满了甜蜜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