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启平一路思考进入地下室，空寂寂的车间里传来一阵短促的机器声。全厂休息，车间里怎么会有声音？竖耳细听，声音断断续续，应该是有人练手。

疑惑地走过去，惊立在门口，秦澍瑾此刻正趴在机器上摸索着。

这时，她也看到了他，红唇浅笑，尴尬地从凳子上起身。

“我……”

他问，

“你在干嘛？”

她还是尴尬地笑了笑，并不作答。

“想做什么，学开后袋？”他走上前，随手拿了一块碎布，又拿了把剪刀，开始教她。

方启平将整个过程演示一遍，然后把剪刀和碎布递给她，鼓励地点点头。秦澍瑾从他深邃眼眸里看到了信心。笨拙地开始动起来，前后步骤没错，只是整个过程显得呆慢且杂乱。最终还是完成了。

只是形似观陋，只能说努力出了样子。

“不错！”方启平望着她的劳动成果最终吐出两字。

“做得这么难看还夸赞？”

“真的不错啊！你知道么，我废了不计其数的布才有你这个成绩，而你一下子就做这么好了。”

“真的么？”

“当然，什么时候骗过你？”

闻言，她低眉腆笑。

“好好干，搬厂后规模越来越大。”

“要搬厂？搬到哪里去？”

“还不清楚，生意现在越来越好，新面料要到了，到时候恐怕连觉都没得睡。每天叔叔婶婶都会帮到深更半夜。”

“啊！”

“啊什么？小丫头，你行不行？”

“人家做得到，我为什么做不到？”

“不错！倔丫头就是倔！”

“怎么老是叫我丫头？”

“不叫丫头就叫‘小不点’！自己选！”他勾唇，“坏意”浓浓。

“怎么每次给出的选择题，无论怎么选都是你想要的结果？”她嘟起小嘴，萌呆又无奈。

方启平无言浅笑，在秦澍瑾面前，他是个十足自信的男人，不管什么事，秦澍瑾都乖乖听他的，给足他颜面和尊严。两人的世界顿时静谧无言。许久，他才说道，

“我要去裁剪间打新版裤样了，要不过来陪我聊聊？”

“不！”她拒绝，眼前骤然浮现贾美丽令人生畏的面孔。

“她去她外婆家了。”他读懂了她眼里的犹豫。

她不在吭声，默默地跟了出去。

裁剪间里，方启平将销售情况和今年流行趋势告诉她。他要在版型上再次做个改革，力争冬季再创一次销售的辉煌期。

“生意真是越做越大，销量都供不应求。”

“所以说，这里的庙已供不了这尊大菩萨了，换更大的场地，扩大生产规模已势在必行了。”

方启平边说边用笔和尺在纸板上比划着，他得尽快把裤样打好。秦澍瑾没接话，他比划了片刻，抬眸凝视她。发觉她呆坐在那里，似乎陷入了沉思。

时光在他或思考或涂画中无声息的飞逝，秦澍瑾还是乖乖地坐着，默默地望着他投入地工作着。

一种由心底升腾起的安定渐渐地淹没了一切，在空中肆意挥散。此一刻，她骤然惊觉虽有很多话不能跟他说，然，只要待在他身边，那颗无处安放的心，却能够得到永久的安宁，即使她清楚这样的时光可遇不可求。

她的心不在像聆听小提琴版的《梁祝》那般哀婉无奈，如泣似诉了。恰似钢琴版的那样轻曼、舒缓起来。

方启平重重地舒了口气，抬起微酸的脖颈，发觉秦澍瑾还坐在身边，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抬腕一看手表，时间飞逝，几千秒在不觉中成了历史。

“抱歉丫头，让你等了这么久。”

秦澍瑾静然含笑，能够静静地待在他身边足矣。

不日后，经过修改的版型终于得到认可，接着便投入了大批量的生产。

秦澍瑾头一遭见到这么忙碌的人群，水顾不上喝就算了，上面顾不上吃饭，下面也顾不上方便。扒开眼就直奔车间，坐在机器旁手脚便不停地运动着。车间里的机器声不曾断过，仿佛连环轴，一环扣一环，永不知疲累。

在未忙之前，晓秋曾提议去出去逛逛，逛累回来后，秦澍瑾问起小英介绍的那个男人，晓秋对他印象平平，又聊起了过去。完毕，秦澍瑾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不要跟他来往了，不然，人家以为你是想跟他交往下去。”

“你不懂，当你爱过后，后面再好也不及初恋。他为了能够在深圳生存连爱情都放弃了，我现在就想要过得比他好，也要在S城扎根，再说我们女人不靠男人，凭自己的努力怎会有前途？只有嫁个好男人才是捷径。”

“那么真得为此连爱情都不顾了么？”秦澍瑾惊恐且无奈。

“世上真正相爱并走到一起的又有多少？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人们还是屈服了。”

尽管如此，然而晓秋也清楚，她跟这个男人还得从朋友做起，作进一步了解。毕竟，婚姻是女人这辈子最大的事情。在农村，她这个年龄都已做妈妈了，说累了便进入梦乡。

秦澍瑾却失眠了，瞪眸望着简陋的天花板，或许是她太小了，刚步入社会涉世未深。对于人世间的感情还没有更深切的领悟。

然，她想象不出跟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生活会是什么样？罢了，不要去想那些跟自己无关的事情了，还是早点追梦吧！

晓秋的事因为工作忙碌暂且搁浅，秦澍瑾不禁想起老家农忙的情景。尤其是打稻谷的那些日子，晚上忙得睡不上觉，可那也只是几日。这里可好，昼夜不分。日日夜夜如此！

实在困了就睡上三五个小时，熬夜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奇怪跟方启平在一起熬夜怎么不觉得累？她给不了自己答案。被方启平料中了，新生产出来的版型供不应求，一送到商场柜台便销售一空，更有很多客人来单定做。

方启平终于找到了那种感觉，给秦立雄过目立刻被通过就投入大量生产，秦立雄将工作放心地交给他，自己则飞往深圳。回来还要去谈关于租赁厂房的事情，大哥已托人找到一家闲置的仓库，只等他回来去谈了。

秦澍瑾负责做的前片既简单又不费时，空余时间自然比别人多，之前方启平就要她一有空就来裁剪间帮忙。料子裁好后就给工人送去，还要帮忙锁钮洞钉纽扣。

这样贾美丽也好帮忙配货，整理货品，检查质量。

日子就是如此而过，直到某一日，贾美丽过去照顾生病住院的外婆。这些工作都落在秦澍瑾的身上，更让她感觉到了忙碌。好在她情愿忙碌，也不喜欢和贾美丽一起工作。

秦澍瑾在车间帮忙，前片来不及做就交给了晓秋，看在工资份上，晓秋也是拼命三娘。这样春节也可以多赚点钱带回家。

整个冬季，制衣厂里的成品翻倍地销售，盈利也翻倍增长。秦立雄壮志满怀，扩大规模亟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