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2)

会不高兴的,是吗?”

也许是这个话题让崔伍兴奋得抛去了应有的警惕,也许……因为自愿帮他带路,所以他毫无戒心,也许他已经知道他是有备而来,只是假装不知,懵一时算一时。傻傻地跟着他说:“我说了,不要咱就拜拜!我说话是算数的,说一不二。”

齐生安也兴奋起来了,但脸上保持着平静,表露着难为情的样子,用手拍了拍口袋子:“好好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齐生安含笑继续刺探:“就这几步路就收你五十元,多不好意思!我,我还真有点害怕,怕你不让我带呢?哎,你的胳膊咋会伤成这个样子?”

“唉!一言难尽哪。我不该逞能,喝醉酒帮朋友办事,骑摩托不小心,一下子摔进阴沟里,这不……胳膊也,唉!真昏哪。”显然的谎言,崔伍装得逼真,为了表示诚意,转脸瞧着齐生安道:“钱是龟孙子,算个啥,待会儿你找个小酒馆,炒上两个菜,再来一壶,那才是神仙哩。现在,这个社会不就是图个吃喝玩乐么!”

转眼,到了村东头的乡卫生所。

这是三间平房,中堂两厢的北方房舍。齐生安轻轻推开虚掩着的房门,中堂迎面摆一张接诊桌,中堂正中设置中西医药专柜,东厢房存放各种中西药物品,西厢房摆放两张急诊床位。外科包扎、输液均在西厢房进行,房内没有病人,齐生安冲着接诊桌前穿白大褂的医生喊了一句:“王大夫……”崔伍急切地抢过话茬道:“哦,王大夫,谢谢你,谢谢你啦!前天包扎后好多了,今天再来换换药。”

王大夫眨巴眨巴眼睛,莫名其妙:“你……这是?”

齐生安借机插话说:“这位兄弟骑摩托车不小心,摔伤了胳膊,请你帮个忙,细心给检查一下。”

崔伍急忙抢前一步补充说:“真是贵人好忘事。前天才包扎过,今天……你可?”

王大夫指指接诊桌边的坐位,招呼伤者:“坐下来。”声音并不张扬,口气却是命令。崔伍一声不响地过去,屈身坐下。齐生安眨巴了一下眼,一语双关地说:“哦,原来,以前你们认识啊?那我就失陪了!”

无论齐生安说什么,王大夫都是这样点头应承,无可无不可的。然后又是老一套:“咋不小心,伤成这个样子?”当听到齐生安“……那我就失陪了!”这句话时,才意识到齐生安主任还在一边站着,便抬起头苦笑一下说:“可以可以,有事忙你的去吧。救死扶伤,我会尽职尽责的!”王大夫看齐生安对伤者那么熟悉,那样亲切,他边给齐生安打手势,“去吧,去吧!”边热情地招呼崔伍坐下:“来,先检查检查。”

齐生安本来还想说什么,但一想,他不能在这里长时间地停留。一旦让其逃走,就等于放虎归山。眼见王大夫已开始清洗伤口,即转身出了门,拔腿就往乡派出所跑,一口气奔进刘自清所长办公室的大门,喘着急促的粗气:“报,报告。刘,刘所长,发现重要情,情况!”

刘自清看齐生安慌里慌张的神态,急忙问:“什么重要情况?”

“人,一支胳膊受伤的人!”

“凶杀通缉犯?”

“在哪?”

“乡卫生所。”

于是,齐生安把刚才是怎样发现的,又是怎样带到乡卫生所让王大夫给治疗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遍。

刘自清先是一惊,紧接着又是一诧。惊的是刚才周清局长电话通知说谋杀程刚书记的凶手,很可能藏在他们乡区域内,要他们提高警惕,严密注视。诧的是真的在李楼乡出现了。刘自清急忙起身问:“你,你没看错吧?”

“错不了。”

齐生安兴致勃勃地说:“这不,刚才他,他还送给我五十元钱的带路费呢。不要都不行,硬往袋里塞!”说着,齐生安从衣兜里掏出了那张半新的五十元钱,亮在刘自清的面前。

连县委领导都敢杀的狂徒,他能轻易相信一个乡下人?虽然刘自清有怀疑,但高度的责任感与破案的紧迫感不允许他再有丝毫的拖延,他立即说:

“走,快去看看去!”

应该说,当崔伍进入卫生所那一霎时就十分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当他看到齐生安转身出房的敏捷动作,就猜想着个八九不离十是去通风报信。便有意识地夸王大夫医术高,赞齐生安责任心强、对人热情、还说他上午有急事要办,不能在这停留时间太长、让王大夫赶快给他清洗换药,临走时留下二百元的医疗手术费。还让王大夫给齐生安带口信,感谢他的帮助……

刘自清和齐生安二人急匆匆地跑到乡卫生所,早已不见了崔伍的影子。

“哎,王大夫,刚才那个治伤的人呢?”齐生安急问。

“走了呀。”

“这快?”

王大夫自以为做了件大好事,劳驾派出所长亲自来慰问,便沾沾自喜地说:

“他说他有急事,只让我给他换下药就行了。他还说,你们两个是老相识了,要我代向你致谢呢!”

齐生安急得直拍桌子又跺脚:“哎呀!你,你上当了!跑了!”

王大夫莫名奇妙地问:“上当,上谁的当了?谁跑了?”

看着王大夫那个眯愣样子,齐生安十分懊恼:“他,他是个啥人,你,你知道不?”

王大夫起身走到窗子跟前,绕开他的提问,换个概念试图搪塞:“他是个啥人,我咋知道。这,这要问问你自己了。”

齐生安瞪着两个本来就不很大的眼睛,两颊彤红、腮帮子憋得鼓鼓的,脖子上青筋绷得高高的,对着王大夫怒吼:“那人可是公安部门正在通辑的杀人犯哟,就在眼前还给放跑了哟!”

王大夫一下子软瘫在椅子上,像受了莫大的委曲似地说:“你这帽子可是越来越大了呀!下次,下次你再不要把这样的人往我这里领了,噢!”

站在一旁的刘自清说:“够了!你两个打什么嘴架!王大夫,我问你,他受的什么伤?伤在什么地方?你给他换药的时候,他表情怎样?有废弃物留下吗?”

王大夫狠盯了齐安生一眼,然后才结结巴巴地说:“刀伤。在左臂上。换药时他总有一副恐惧心态,不停的东张西望。伤口已经感染,换药时丢下了些带血的药棉、纱布。”

刘自清有一种预感。伤者已是惊弓之鸟,好歹没有惊动他,暂时不会狗急跳墙。没理由埋怨谁。职业习惯,促使这位派出所所长再次坐到王大夫面前仔细地问:“伤有多长时间,轻重程度,走多久了,去了哪个方向?”看着刘自清目光炯炯,王大夫吓得头上不断沁出汗水,怯懦地说:“看样子伤有个把礼拜左右。缝了十七针。走有一枝烟的工夫。好,好,好像是……哦对了,他是往清山湖方向走,走的……”

“追!”齐生安拉住刘自清的手就要往外跑:“别着急!”刘自清说着,让王大夫找几块带血的废弃物,用纸包好后,立即给周清局长拨打了电话,汇报发现受伤者的情况。周清告诉他:保存好废弃物,立即在乡卫所进行血型化验,交给他的任务是周密行事,想办法盯着受伤的人,伤者不会跑远。接受周清的指示后,刘自清似乎没有把这件事情看得非常严峻,表情温柔,语言平和,淡淡地笑笑,说:“只有盯,咱们跟踪盯着他,看他到底躲藏在什么地方,然后……咱就给他来个瓮中捉鳖……”

此时,齐生安虽说心里郁闷,但刘自清的计划不无道理,便默不作声地紧随其后,两人隐隐匿匿尾随其清山湖边。顺着被踏倒的芦苇,发现了隐居在深处的茅棚。齐生安不得不佩服刘自清料事如神。

确切地说,刘自清要比齐生安早发现茅棚几秒钟。当齐生安一眼看到那个茅棚,几乎要蹦跳三尺高时,刘自清一手将他按趴在地,沉默片刻,小声说:“你就守在这里,注意观察。这是三边环水的清山湖汊,惟一的一条出路,千万不要惊动他,以免打草惊蛇。”

返回乡派出所,周清告诉刘自清已给省委“T1·5”专案组组长刁谦报告了情况,让他立即组织精干民警做好配合缉捕行动准备。

刁谦立即请示省委,布置缉捕行动方案,指派专案组副组长匡钊,市检察院侦辑处长吴柱强,伍县公安局长周清立即赶往李楼乡,并即刻化验伤者血型。

匡钊:山城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四十八岁,本科学院毕业,有丰富的侦破经验。

当天夜里,一辆警车载着匡钊、吴柱强,一辆载着周清、李奇,一路颠簸地赶到了李楼乡。

此时,派出所所长刘自清和几位民警,早已做好了配合缉捕的准备工作,就等一声令下,即刻参与缉捕行动。

匡钊一跳下车,便急忙询问刘自清所长:“伤者的血型化验了吗?”

“化验过了。”

“什么血型?”

“AB型的。”刘自清从衣兜里掏出化验单递给匡钊,“给,你看看。”

“周局长,看看你带来的化验报告单?”匡钊面向周清问。

“不用看了,是AB型的,血型一致。”

根据李楼乡派出所刘自清汇报的情况,周清果断地说:“他,可能就是谋杀程刚同志的真正凶手!”

“好!咱们就张网吧。”

匡钊根据刘自清提供的情况和周清的正确判断,就眼下杀手躲藏的地点及地形,很快作出了抓捕凶杀犯的部署。

地冻天寒,滴水成冰。水乡的寒意备觉刺骨钻心。

此刻经过清洗、换药的崔伍,已减轻了伤口的疼痛。饥腹也已填得饱饱的他,增加了热量,精神明显好转,他下意识地笑了笑,心里想着白天的奇遇:崔伍真有点感情用事,嘴说真应该好好感谢那位带路的齐主任,还有那位王大夫……

现时:

心里确实有点得意忘形:“傻吊,跟我抖圈子,嫩着呢!老子是干啥的?待我养好伤再专程好好的感谢你们吧。”

天刚麻黑,他便一头钻进被窝内,像只狗一样蜷曲着蒙头大睡。

抓捕人员分为三个小组,领头人分别是:一组匡钊、吴柱强;二组周清、李奇;三组刘自清、齐生安。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刘自清建议说:“我与盯梢的齐生安接上头,若无大的情况变化,即用手机发出短信息,一七七八、一七七八,为行动暗号,突击抓捕……”

“好,即刻行动!”

“汪、汪、汪!”

刘自清带路奔出村口时,惊动了村子里的几条狗。一狗鸣声,百犬惊吠。有几条被惊动的狗冲着他们不停地发出狂吠!

“快!快快!不要等暗号了。”匡钊唰地拔出手枪,命令说:“快!狗叫声,很可能给杀手报信,大家要多加小心,快速接近目标。”

约十分钟的急速行进,刘自清和匡钊等人来到齐生安盯梢的地方。“没有惊动他吧?”匡钊问。

“没有。”齐生安有把握地说:“我在这里守了六个多小时,没有发现什么动静,他肯定还在窝棚里。”

“大家注意,按原计划行动!”时间不允许细斟,匡钊未经任何征询,迅即一个手势说:“迅速散开,注意安全,快速接近,成扇型直接包抄茅棚!”

匡钊的话不多,声音不高,在荒芜蔓际的深夜里发出了强有力的动员令,犹如拉满的弓,疾驰的箭,大家迅速分散开来。黑暗中,芦苇丛内,随着微风摆动的沙沙声,公安干警个个动作敏捷,他们向茅棚处快速形成了一个由扇型变成“O”型的包围圈,渐渐地缩小,即速围拢。

一分钟不到,茅棚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突然一个影子闪动一下,一个警察猛地冲进了窝棚。紧接着“唰”的一道白光,刘自清的手电筒光柱定在窝棚内的床铺上。

随后,几支黑洞洞的枪口也一齐对准了被子。

“起来起来!”李奇大跨一步,跃到床铺跟前,猛地掀起被子只见一个胡乱捆扎的茅草人,随势滚落床下。“这……。”李奇踢了草人一脚,“妈的!草屋藏草人,以假乱真。”

“跑了!”周清一怔。

匡钊顺手提起草人,左右看看,说:“好狡猾。”

匡钊看着那个草人,忽然发现了什么似地,说:“别着急!”他似乎终于看透了什么,神情反而变得平实沉稳,情不自禁地弯下腰,伸手摸摸棉被,尚有余温,心里自言自语,棉被还是热的,这说明凶手刚离被窝。匡钊把大手一挥,命令说:“走,全都到棚外边去!”

不愧为刑侦老练的高手。不愧为经验丰富的专家。山城市刑警大队大队长匡钊,他根据草人绑扎的程度,机灵地感到凶手是仓促离开被窝,手感被窝温度,证实了他判断是正确的。

所以,他想调动人犯动作,便有意识地大声吼叫说:“他跑不了多远,就在这窝棚周围,大家不要远离窝棚,给我细细地搜。防止凶手身上带有武器伤人,一有动静,首先强光刺射他的眼睛,使其无法出手,一定要捉活的。”

所有刑警人员,配备都是与国际警察通用的高强能电源电警棍,既可远距离探照,又可当格斗武器使用。个个全神贯注窝棚周围动静。支支强似探照灯的光柱,“唰唰唰”的在深夜中四下照射,特别刺眼。

匡钊在想:一个伤了臂的惊弓之徒,焉能飞天钻地?人生地不熟的深夜,对面难辨容颜的漆黑,而且是惟一的一个出口,决非在十几分钟内逃出布控点。坚守此地,勿需半个小时,定见分晓。

所以,他让抓捕人员不要放弃茅棚周围的疑点。这就是匡钊侦破此案的高明之举。

其实,此刻的崔伍,正以绝望的心态,像只壁虎似的爬在人字棚屋顶上,屏声息气,求一线逃机。

十几分钟前,崔伍听到李楼乡方向,激烈的狗叫声,预感到一种不祥之兆,忙乱中顺手抓把荒草胡乱绑扎几下,放入被窝内,以草人代身,惊慌爬上棚顶。警察到底是警察,没想到被这认真的警察,仅仅从草人,仅仅从被子的余温上就看出了破绽。现在处境非常危险,少有惊动,即刻束手就擒。也许崔伍那时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天罗地网”了吧。黑暗中他侧耳细听,围捕人员不但没有离去,反而全部围拢在窝棚周围,将个窝棚围得水泄不通,七八只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