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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嫁

2021-04-20 07:1188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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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千里嫁夫

我最近情绪很差,常睡不着,失眠找上门且彻夜不离。我头内嗡嗡嗡响,辗转反侧,眼睛干涩。忽然,门吱啦一声,好象一个人进来了,慌忙起身去找。瞅半会,却连个影儿也没有,门关的严严实实。再揉揉眼皮,努力盯一会儿,仍是寂然无声,满屋空虚。

到底怎么了,怎么了?……

我又轰然倒下!

然而不到一刻钟,耳边又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老鼠在噬咬我的灵魂,我刚要起身,忽地又一股冷风钻进门缝,顿时阴森森一阵寒气透顶,浑身颤栗……

夜,如此之长!风,在窗外呜咽,老伴的容颜,那可怜的一双泪眼,直直地望着我,哭泣着,哀声乞求我“你管管我呀!……我不想走不想走哇!……”

老伴走了才不到一月,她是患癌之后无法挽救,几个月前,含着满腔遗恨,满腹痛苦离开了人间。那一刻,她那双干枯的眼中流出的泪水,把瘦削的双颊挂满又跌落,跌落又挂满……

我俩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结的婚。那正是阶级斗争“年年讲,月月讲”的时代。家庭成份高的男孩子,婚姻都成了大问题,没有一个女孩子愿意嫁给你。因是阶级敌人“地富反坏右”的子弟,他们政治上的权利基本丧失殆尽。在农村,凡是招工,进城,参军入伍等等这些有机会脱离黄土地的事都没有这些人的份。他们只有老老实实在生产队劳动,而且基本干都是比较吃力的活儿。

政治上抬不起头,经济上也好不到那里去。尤为揪心的是居住状况。生产队都把他们的住房占用了不少,而给他们留下的生存空间很窄小,一家大小好几口人窝在一个十几平米的屋子里,里面还有锅碗盆瓢灶,做个饭烟熏火燎的满屋油烟。碰上刮风时那烟就倒灌进屋里,满屋灰暗呛人,甚止睁不开眼。

我的家有幸是村里的大户“富户”人家,当然就被定为”黑五类”的领头人了。于是我们兄弟们这些“地富子弟”的媳妇便成了天上的云朵,可望而不可及了。

怎么办呢?儿子的婚事愁白了父母的头,可双鬓如雪并没有给儿子引来媳妇,反而使他们自己夜夜难眠身体越来越差。后来,母亲患了”癔病”,俗话叫“神经病!”到严重时连饭也做不成了。如此境况,犹似雪中加霜冰上盖冰,家里的温度降到了零下,我的媳妇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也许苍天有眼,也许我命中有缘,也许……总之,不知啥原因,也许是我前世修来的吧,我竞然在不久后很快结了婚,那年我二十二岁,比我大的好多同类兄长都还眼巴巴地望着,是“光杆司令”。呢!

这是个奇迹!

确实如此!

这个婚烟在当时让好多人艳羡,让同是地富子弟的好多比我年令大的哥哥们羡慕不已。可是,终到了却是一场悲剧。是一场人间悲剧,更是我的人生悲剧。

我的媳妇是外地人,娘家在南方某省,遥遥千里,万水千山路迢迢。当年她远嫁异地的事情,让她至今耿耿于怀。她常常对我说“要不是爷爷,我会嫁你?做梦吧!”

也是!她这话没错,她后悔也应该。

她的娘家住在山沟里,虽不是崇山峻岭,深山峡谷那种不毛之地,只是连绵不绝逶迤起伏的丘陵地带,可那些土多石少的小山沟,和我家的平原地带比起来可就差太远了。她娘家山沟里那些如羊肠似的曲曲弯弯的盘山小道,有的地方窄的只能容一只脚,稍不留神就会一脚踩空而掉到崖下或路边的泥塘里去。

那个年代,本就是衣不蔽体食难果腹,平原地带尚切吃不饱补丁衣,她娘家自然条件那么差,那情形就可想而知了。

老伴她常回忆那时的情形。她说,她们那里吃的是稀的能照见人影子的稀饭,里边只有几粒大米,其余全是红薯块与野菜。就这饭,还是按人分发。一人一小碗。为了她们姊妹吃饱,母亲常常挨饿,而把自己那一份留给了儿女们。

我们家乡当时虽也粮食不充裕,而且在每年春季由国家给“返销”一部分粮食,应付这青黄不接的季节,但总比她们那儿强。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逃出那恶劣的山沟,能吃上一顿饱饭。我的老伴,当年还是妙龄少女的她就怀揣着一个美好的梦,奔着一个能吃顿饱饭的愿望,涉过千山万水投到了我的家中,成了我的媳妇。

她是一个很勤快很能吃苦的女子,尽管我家是“高成份”,她跟上我也受了不少歧视,但她并未反悔,仍无怨无悔地在我家里操持,并一前一后生了儿女。把根扎在了三秦大地,扎进了她向往的这块土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