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说不清的爱

韩江市向北40公里的凤凰山有一座军营，是解放后建造的，陆军的一个军部就驻扎在这里。军部的办公指挥大楼建在半山腰，虽只有4层，但借山势而建，显得十分雄伟。楼下下岗哨林立，戒备森严。

这天上午，司令部参谋严勇刚上班不久，正在办公室写材料，司令部通信员送来一封电报。严勇急忙打开，电报上只有一句话，“母病危速归”。严勇吃惊不小。心想，母亲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但不至于病危，莫非别有原因。自己从入伍参军到现在有6年了，还没有回乡探亲。父母在信中催了多次。湖南有早婚的习惯，父母非常关心儿子的婚事，要求赶快谈对象。可严勇正为这事烦恼，上个月去韩江市在迎宾馆看到程慧竹，她装作不认识。回部队后给她写外封信，她的回信很简单，说一年后再说。还要求严勇不要到宾馆找她，否则她不会认的。严勇摸不着头脑，不知怎么会事。但心有所属，非程慧竹不娶。军部的医院和卫生所女医生和护士不少，很想找一个参谋干事的。严勇到军部工作后，首长和战友们向他介绍了几个医生和护士，都被严勇拒绝了。所以他没有办法写信向父母说自己找对象的事。现在家里来电报了，不管真假，自己都要请假回乡探乡了。于是立即写了请假报告，当天就得到批准。

第二天淸晨，严勇踏上了回乡之路。坐汽车，乘火车，搭便车，辗转4天3夜才回到家乡。当他扛着行李走进村庄，心情十分紧张，不知母亲身体怎样。可当他扛着行李走进家门时，看到母亲正从菜园摘菜回来，看样子健康得很，根本不像生病的样子。严勇放下心来，对母亲说：“恩娘您没病呀，为什么发电报说病危，吓得我要死。”母亲笑着说：“不说我快死了，你怎么回来啊。”

“ “勇伢子回来啦！”严家村立刻热闹起来，乡亲们都放下手中的活跑来看严勇。问长问短，十分亲热。

晚饭后，等客人们都走了，父亲关上门。用责怪的口气对严勇说：“你一走就是6年，我和你娘有多担心。你娘想你，有多少个晚上睡不着。这个不說了，反正你这次回来要把你的终身大事解决好了才能走。你也不小了，不能再拖了。”母亲接着说：“周伯伯给你介绍了他的亲外甥女，是大学生，又是老师，你们还是同学。人也长得漂亮。我和你爹都答应了，叫你回来就是让你先把婚定下来，明年回来结婚。”父母说得很坚决，没有商量的余地。

严勇吞吞吐吐地说：“不，我有对象了。”

“在那里？”父亲板着脸问。

“在韩江市，支左时认识的。”

“那么远，我不同意。周伯伯的外甥女多好，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就这么定了。”父亲向来说一不二，不容儿子反驳。严勇不敢吭声。母亲说：“勇伢子坐了几天的车，困得很，先睡觉吧，以后慢慢说。”

第二天早上，严勇看到水缸里的水不多了，挑着水桶去池塘挑水。当兵前，他每次挑水都会帮村里的几个孤寡老人挑水。现在当了几年兵，他觉得更有力气了。挑着水桶帮张伯伯，王婆婆，李爷爷的缸里挑満了水。当帮助周伯伯挑水时，看到周伯伯家门口有一个漂亮的女青年正坐在门口择菜。纤纤玉手，白哲的皮肤，淸澈明亮的大眼睛，看到严勇挑着水来，大大方方地说：“哦！老同学真不愧是最可爱的人啰，刚回来就帮助老百姓挑水。”严勇走近一看才认出是自己初中中的同学李菊香。常言道，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当年并不漂亮李菊香，几年不见，已出落成亭亭玉立，楚楚动人的美女了。周伯伯出来对严勇介绍说：“这是我的外甥女菊香，在一中教书。今天早上过来看我的。她在广州读过书，有空过来和她说说话。”严勇说好。帮周伯伯把水缸装满水后就挑水回家了。

严勇刚回到家，母亲就问他给周伯伯挑水时有没有看到菊香。严勇点头说看到了。他知道母亲要说什么，忙说：“我今天要给战友家送捎带的东西去。”说完拿着战友捎带的东西就走了。严勇知道今天是星期天，李菊香不用上课，一定在等他。他送完东西后在县城闲逛了一天，傍晚才回到家，菊香已回县城去了。

严勇在家10多天，父母每天都唠叨他的终身大事，总是说菊香好。严勇不愿和父母硬顶，总是说要好好考虑。可是周伯伯很急，他很喜欢严勇，也喜欢她的外甥女菊香，一心想要促成两人的好事。

星期天，周伯伯杀了一只鸡，在房樑上取下一块腊肉，又在溪沟里摸了几条鱼，做了一桌土色土香的湘菜。把严勇和菊香叫到家里吃饭。严勇对周伯伯很尊重，自己在部队入党时，部队党组织向严勇家乡发调查信。当时正值运动期间，无人管这些事。是周伯伯出面找大队盖章，把调查信发回部队，严勇才能入党提干。他对周伯伯有感恩之心，不能拒绝周伯伯好意，一边吃饭一边和菊香聊天。在学校时，李菊香曾追过严勇。但严勇心里只有裴爱英，对李菊香不冷不热，很少交流。今天和菊香坐在一起聊天，觉得她确是一位好姑娘。有文化，有知识，素质好，也不嫌弃严勇家里穷。是一个很理想的伴侣。可严勇心里总是想着程慧竹，所以不愿接受菊香的爱。只答应和菊香交个朋友，先通通信再说。双方都留下了通讯地址。周伯伯看到两人愿意交朋友，也很高兴。

严勇每天走亲访友，20天的假期转眼就到了。临回部前，菊香又来看他，严勇答应回部队后就给她写信，菊香很高兴。可严勇却心乱如麻。在家乡有女人追自己，在韩江市自己追别人。她爱我的我不爱，我爱的她又无动于衷。这爱真是说不清。感到心里很苦恼，又无处可说。在常德转车时，他决定舍近求远，不坐车，坐船由洞庭湖到长沙。游览一下八百里洞庭湖，放松一下自己的心情，

清晨，严勇登上常德驶往长沙的客船。晨光熹微，江雾初开，沅江清澈见底。德山、禾田、芦苇，宝塔从船边掠过。水面渐渐的开阔，客船缓缓地驶入烟波浩渺的洞庭湖。严勇站在船头，只见那滚白的浪花在翻卷，成群的野鸭在漫无边际的芦苇荡里嬉戏。在紧张严肃的军营里生活了6 年的严勇，难得这么一片宁静，这么悠闲。不由得遐想万千，也自然想到自己的爱情。他认为自己现在已到了爱情的十字路口，要是听父母的，明年就可以回家结婚。可自己对菊香无爱可言，自己真正爱的是程慧竹。严勇想，程慧竹虽然见面时装作不认识，但她回信说一年后再说，可能她有什么困难。自己既然爱她，就应关心她，了解她的困难和原因。爱是什么？爱是互相关心，互相支持。爱是希望被爱的人好，并不一定要拥有。这次回乡看到自己曾经最爱的人裴爰英生活得很幸福，自己心中的怨恨一扫而光。现在自己最爱的程慧竹，有了工作，只是说暂时不联系，肯定有难言之隐，自己应该理解。既使将来不能拥有，但我爱过她，也是幸福的啊！于是他决定回军营前，转道韩江市，到大华街道向刘主任打听一下。把情况弄清楚了再做决定。想到这里，严勇的心情豁然开朗。

当晚霞与夕阳相吻时，客船到达长沙码头。严勇登陆上岸，消失在万家灯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