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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凄风冷雨摧娇莲

那是华夏血雨腥风的年代。

先是闹革命党推翻了华夏几千年的帝制,没有皇帝老儿的神州大地,各路豪强揭竿而起,天天城头换大旗。然后国父痛下决心对青党加以改造,接受赤俄建议,实现新三民主义联俄、联共、辅助工农,终于和红党正式合作,还在羊城创办起华夏第一所现代军校,组建了国民革命军,然后在羊城正式建立了国民政府。为了对羊城革命根据地进行巩固,国民革命军积极进行了东征和南征,平定了羊城地区的叛乱,推动着大革命迅速发展。红党又组织和领导了五卅运动和省港大罢工爆发,掀起了全国的革命高潮。到了1926年7月,国民革命军正式誓师北伐,攻占了长江流域和黄河流域部分地区,大革命如火如荼。然而好景不长,面对华夏如火如荼的大革命,西方豪强在华势力受到了威胁,也开始加紧了对华夏革命干涉,他们对青党内的右派实施收买政策,鼓动他们开始篡夺革命的领导权。加上年轻的华夏红党自身的幼稚,党内右倾思潮的影响下一味妥协退让,将革命的领导权拱手相让。还有一系列青党内部和红党内部不同观点的纷争,各种权利的较量,终于促成了介石在沪海的反革命政变。这次的政变,改变了青红两党的关系,合作彻底破裂。介石开始了针对红党的清党运动,标志着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基本失败了。一直在青党内部扮演左派的卫精,又在鄂城发动了反革命的清党政变,效仿介石的做法血腥屠杀红党人和工农群众,大革命终于彻底失败。年仅6岁的华夏红党,遭到了血腥的屠杀.无数的革命者倒在血泊里,就像一株娇嫩的莲花蓓蕾,一夜之间的狂风暴雨,几乎将它连根拔起。就像是一种宿命,逆境与坎坷只是一种磨砺,华夏红党在暴风雨里高高昂起头来,寻找着自己前进的方向。

青莲镇虽然与沪海近在咫尺,也许因为这个地方的富庶,很少有人会去闹什么革命。从辛亥革命开始,到大革命的风起云涌,似乎都很难去影响到这个民风淳朴的古镇。这里的人们还是遵循着自己的生活轨迹,仿佛就是个世外桃源一般。

莲心有了小弟弟之后的日子,正在悄悄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先是怀孕之后的陈梅红,已经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多照顾她,接着是孩子生下以后,陈梅红把更多地关爱,给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再接下来就是莲心要给弟弟去洗尿布了。如果仅仅如此倒也没有什么,叫人难以预料的一场更大的灾难,正在悄悄地逼近他们这个家。

一天夜里,不知道什么原因?蒲仓米行突然失火了。

漫天的火焰吞噬了西横街多半条街,米行在瞬间化为灰烬,还烧死了米行里两个守夜的伙计。幸好家人不是住在米行里,不然的话估计一家人都要被烧死。事后有人说,是两个守夜的伙计在米行里烧夜宵吃不小心失了火。江南这样的镇子上,多数屋子都是砖木结构和纯木质的结构,而且沿街铺面多数都是纯木结构的,连楼梯、楼板都是木头,一旦失火就会殃及周边的店铺。蒲仓失火竟然把多半条西横街烧得精光。

蒲喜凡闻讯赶来看着漫天大火,当场就急昏过去了,再加上年纪又大了,平日身体也不是怎么强壮.娶了陈梅红以后,兴趣也大了些,一年多光景已经掏空了。这一急一气之下,没有几天工夫就丢下陈梅红娘儿仨撒手归西了。蒲喜凡撒手而去,苦了陈梅红。他的财产就是这间米行,平日也没有多少积蓄剩下。如今人死了,倒还有债务留下来,一是进货的赊欠,二是伙计的工钱,再有就是烧死的两个伙计的丧葬抚恤,加起来就把蒲喜凡留下的钱折腾光了,只剩下一栋房子。要不是陈梅红手里还有几个卖裁缝铺的钱,眼看这个日子就要过不下去。为了日子要过下去,陈梅红只好靠着给码头上那些外来没有家的工人缝缝补补、洗洗唰唰,赚几个小钱维持生计。仅有6岁的莲心也在帮忙,一双小手整天都泡在水里,到了冬天又红又肿,陈梅红看着眼泪掉下来了。莲心不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是不假,可毕竟是喝着她奶水长大的,和亲生骨肉没有什么两样,看着自己才6岁的女儿,弄成这幅样子叫她如何不心痛?

夜里的时候,陈梅红常常把小儿子哄睡了,然后搂着女儿,一面抚摸她一双红肿的小手,一面流着泪对莲心说:“都是姆妈不好,是姆妈命里克夫,姆妈害了你。”

莲心却懂事地用小手替母亲擦拭着眼泪。

“姆妈,你别哭啊。莲心手不痛,莲心会替姆妈做事情的。姆妈不怕,慢慢会好起来,莲心再长大一点就去做工,赚钱回来帮姆妈养弟弟。”

这番话听得陈梅红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不停朝下流。

教堂的弗拉西斯神父,一直在关心莲心的生活,莲馥春意外去世以后,神父就打算出手帮助陈梅红,见她改嫁日子过得不错,也就不再提。现在不过一年居然又发生这样的事情,弗拉西斯觉得该是帮陈梅红一把的时候了。弗拉西斯找到了陈梅红,告诉她,以后育婴堂孩子们穿的衣服都交给她去做,让她还是把缝纫设备添置起来。陈梅红对着神父千恩万谢,弗拉西斯却笑眯眯指着莲心说:“莲心是主的女儿,这是仁慈的主对自己孩子的爱护。”

莲心一家总算有了一条生路。陈梅红忙忙碌碌地忙着做育婴堂的衣服,莲心带着弟弟,尽管艰难还是把日子熬了过去。

转眼就是三年过去了,时光斗转星。

莲心10岁了,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真像青莲池里含苞欲放的一支红莲。她下池塘去的时候,自然再也不用小木盆,而是划着一条小木船,带着弟弟去采莲,却很少有机会再进言府了。听说言家的少爷言龙生,早就离开了青莲镇去城里读书了。那年夏天才过去,弗拉西斯就离开青莲镇回国了。也许是叶落归根吧?老弗拉西斯在华夏度过了很多年,终于还是回国了。弗拉西斯走后,新来的神父居然不想在把育婴堂办下去,他把育婴堂交给了民国政府。陈梅红再一次失去了赚钱养家的机会。

就在陈梅红听到这个消息坐在家里发愁的时候,莲心从外面回来了。

“姆妈我已经报名到三木缫丝厂去做工了,明天就可以上班。”莲心进门就说。

陈梅红皱起眉头说:“囡啊,咱们不去。你太小了,缫丝厂很辛苦,而且整天把小手泡在热水里你受不了。”

莲心却跑近母亲身边说:“姆妈,我不怕。姆妈,老神父走了咱们家又没有生意赚钱了,我不去赚钱,你拿什么养活弟弟?还有几年弟弟该上学了,也要钱。姆妈放心,别人小姑娘吃得了的苦,你女儿也吃得了。”

莲心不顾陈梅红的极力反对,进了三木缫丝厂。

这厂在青莲镇的北面,靠着太湖。这样的地理位置主要考虑水运的便利条件,当然缫丝厂也需要大量用水,靠着太湖,用水和排水都方便。这个丝厂是 日本人开的,目的就是来掠夺华夏的各种原材料,再就是疯狂盘剥廉价劳动力。他们甚至不惜违反国际法规定,大量在华夏使用不满16岁的童工。这个丝厂的老板三木武熊,利用了当年倭俄战争后,满清政府对 日本的妥协和退让,很早就来到华夏,九一八事变以后,武熊已经在青莲镇成了最有实力的外国商人。武熊看中了青莲镇的蚕丝在国际市场的价值,还有就是廉价的劳动力,在这个地区开了很多丝厂,三木缫丝厂是他今年新建的,也是规模最大的一个。

缫丝是制丝过程的一个主要工序,原始的方法是把蚕茧,浸在热盆汤中用手把丝抽出来。由于太湖流域自然条件优越,加上和蚕种优良,抽出来的丝细圆匀紧、白净柔韧,成为极具有世界影响力的品牌。青莲镇使用老式的脚踏续丝车工艺十分落后,但缫丝技术及传统经验,却对蚕丝的质量有重大影响和作用。 日本商人引进了德国的新进设备,替代了老式机器,大大提高了蚕丝的产量和质量,更需要大量的劳动力来满足生产需要。武熊不愿意启用费用高的熟练成年女工,居然公开在镇上招收年仅10岁的女童工。这就是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所谓“包身工”。莲心倒不算“包身工”,可终究是那种苦难深重的童工生活,那是她一生最不能忘怀的悲惨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