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这台三角钢琴侧放在吧台边上,这个位置把大厅尽收眼底。弹奏钢琴的是一位白面书生的小伙子,我向他表示想弹奏一首乐曲的愿望,他友好地同意了。

我坐在钢琴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而慢慢地呼出。眼前一组组白黑琴键静静地平躺着,象一匹骏马等待着骑手的召唤,此时,我象即将出赛的骑手,情绪昂然,热血沸腾。我一跃而起,双手猛然下键,快捷地在琴键上奔腾。一串串汹涌澎湃的音符纷纷跳起,仿佛是我内心感情深处的总爆发,犹如千军万马、浩浩荡荡。我驰骋在广阔的田野上,任凭狂风雨打、山川、泥潭、艰难地前行着,严峻的现实,片刻的幻想,深切的爱恋,缠绵的忧伤,交织在一起溶入在这无与伦比的音乐中。我使出全身的力量,双手八度同奏,气势磅礴,象征我战胜自己情感的决心,一曲下来,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幽静的茶楼象开锅似的翻腾起来,连我自己也没想到,肖邦的乐曲会有那么大的煸动效果。

我起身,环视着大厅,似乎是用目光致谢在场的每个人。这时一个身材矮胖,满头秃顶,戴着一幅眼镜,红光满面的中年男子,喜笑颜开伸着短楚的胖手,快步向我走来。他热情而爽快地握着我的手,自我介绍是这座茶楼的经理,我察觉到他内心荡漾着一种激情,他不停地赞叹道:“小姐,你的琴声太感人了,这是什么乐曲?”我看见他双眼亮铮铮的,紧盯着我,仿佛要把我刺穿似的。我的手被他有力地握着有点酸痛,我用劲抽出被他握得汗巴巴的手,平静地说道:“这是波兰浪漫诗人、钢琴家、作曲家肖邦的乐曲。”他殷情地微笑着说:“小姐,你是第一次来茶楼?”

“是的。”

“我们茶楼欢迎你,你给茶楼带来了清新的气息,今后你来消费全免。”

“谢谢你的盛情,无功不受禄。”我对他嫣然一笑地回答。

这时,又有几个茶客围了上来,赞叹道:“小姐,你的钢琴弹奏得真好,有激情,有灵魂,今天有幸,能听到心灵震撼的音乐,让人兴奋。”他们滔滔不绝地谈论着。

我能感觉到,这些人都有一定的文化和音乐休养,他们能欣赏到乐曲的意境。我心里感到一阵愉悦,微笑着向他们点头示意,回答了他们提出的有关钢琴演奏中乐曲表现的问题和肖邦的生平。他们微笑着频频点头,心领神会,并希望今后再次聆听我的钢琴弹奏,我答应他们的要求,有机会一定弹奏给他们听。

我回到座位上,两颊发热,纤项的脉搏急速地起伏跳动着,我掏出手帕,轻轻地擦拭着脸上流溢出来的细汗,端起酒杯啜了一口,顿时感到,全身压抑感情发泄后的一阵轻松。

我又找到了自我的感觉,心中充满着对生活的憧憬。

我又找到了自我的感觉,心中充满着对生活的憧憬。看来音乐不仅给人带来快乐,还可疗去心灵的创伤。我臆断:21世纪的人们会把音乐当成不可缺少的精神食粮,会象一日三餐,成为人们生活中重要的组成部分。我的思绪象断了线的风筝又飘浮着……

“小姐,请你收下这束艳丽的玫瑰花,我能坐在这里吗?”我耳旁传来一阵,亲切而带有男性磁性的夹生的天朝话。我转身一看,一位高大魁梧、英俊、满头金发、深蓝色漂亮眼睛的外国男人,恭敬地站在我的身旁,他含笑地盯着我,眼里充满着一种渴望和热切。

老外,我见得多,我所在的公司就是一个中美合资企业。他们待人直爽,不掬小节,爱施放感情,说话幽默。我对他们的特征有一定的了解。我对着他点点头,他机敏地把花送入我手中。这时,一股浓浓的玫瑰芳香象微风扑面,沁人心脾,充溢胸前,让人赏心悦目,我仿佛置之在纷芳的花丛中,心情格外舒畅。

他坐在我的对面,用温和的目光注视着我。这时,一个领班小姐走了过来:“先生,需要什么?”

“两杯香槟。”他说着两眼含情的一直看着我……

我抬起头,相遇他灼热的目光。他那凝神含情的眼神,像一缕温和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热敷敷的,让我处在一种羞色的状态,心里咚咚直跳,两颊红晕。

他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唐突,收回目光,满脸微笑地对我说:“小姐,刚才你精彩的钢琴演奏,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

“我妈咪。”他认真地答道,语气亲切。

我冲他笑出了声。这个老外还如此幽默,我怎么像她妈咪?我好奇地打量着他。

“你是英国人,来中国旅游?”从他穿着上,我试探着问道。

他摇摇头:“我是美国人,在市植物研究所攻读博士学位。”他目光炯炯,和颜悦色地回答。

还是一个学子。

“你习惯这里的生活吗?”我问道。

他点点头:“中国是一个美丽的国家,这里的人们很友好。”他释然一笑,眼神活跃,两手比划着。

这时,侍者端来香槟,他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我微笑地没有拒绝。他显得非常高兴,笑眯眯地端起酒杯,啜了一口,耸耸肩,示意香槟可口。

我观察着他,大概年龄在28岁左右,说话坦诚、风趣、还有点憨态可爱。随着话题的深入,聊天的气氛逐渐轻松起来。

“你妈咪是弹钢琴的?”我含笑地问道。

“不,她是哈佛大学生物中心的教授,她很爱肖邦的乐曲。每天工作完后,回到家里,总要弹奏一个小时的钢琴,让身心放松,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你刚才演奏的钢琴乐曲正是她喜爱的。你的演奏风格和她非常相似,所以,听到你的演奏,就让我想起了妈咪。”他的语气充满着对母亲的眷念。

哦,原来如此,难怪他刚才看我那眼神有点特别。

他继续说道:“中国西部有着世界上最丰富的植物资源,我妈咪曾多次来天朝考察,同研究所的孙教授是很好的朋友。”

说到这,他又啜了一口香槟,神情昂然,感慨地又说:“孙教授是我的导师,也是第一位被哈佛大学邀请去筹建植物实验室的天朝专家。他在植物领域的学术研究,受到世界各国同行的关注。我妈咪非常敬佩他的才华,鼓励我报考他的专业,我这才来到了天朝。”他满脸微笑地看着我,神采飞扬。

我对他直抒胸臆的坦诚报一微笑。

“你喜欢美国的电影吗?”他用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视着我,语调轻细柔和。

“喜欢。”我迟缓了一会,脱口而出,“魂断蓝桥。”我睁大眼睛观察着他的反应。

“哦,我也喜欢,我们审美相同。”他兴致勃勃地说,“我最喜欢电影里的主人翁,罗依和玛拉在烛光舞会上的那场戏,他们相拥着随着优美的乐曲柔情漫舞,太浪漫了。”他说着,嘴里哼着曲调,两手抬举,身体摇晃着仿佛置身在舞会上。

这时,我感觉四周的茶客都侧着身,面带微笑观赏着他的表演,他眉飞似的频频微笑着向大家点头,两眼充满着热情。我看到这里心想,这就是不同国界的文化,造就不同性格人的体现。

我叹息道:“这是一部悲剧,多么让人伤感。”

他愣了一下,刚才的兴奋情绪随之沉寂下来。他看了我一眼,并用惋惜的口气说道:“可怜的罗依,他失去了一位温柔善良的姑娘。她是为了纯洁高尚的爱情,而至死不渝自杀在车轮下的,这一幕多么悲壮!”我会意地朝他点点头,赞同他的看法。

我和他都沉默了一会,仿佛都在回味这部佳片的艺术魅力。这时,我的思绪很快又回到了现实。我没想到,今天晚上第一次来茶楼解愁,不仅弹奏了钢琴,还和一位素不相识的老外聊起了天,而且聊得很合缘,给我郁闷的心情带来了片刻的轻松,并让我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我感到很高兴。我看了一下表,快到12点了,我准备和他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