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无边的大海从晨曦中苏醒,波浪拍打着海岸,发出浑厚的声音,一群白色的海鸟在岸边的树林上起落,飞翔……
滨海的这个小县城又开始忙碌起来。
刘光浩与大女儿刘雅珍扛着鱼篓回到镇东的家中,人还未进门,二女儿雅萍和小女儿雅秀就迎了出来,争相嚷道:“爸爸,爸爸,哥哥跟晚生走了,到很远的地方打工去了。”雅萍说着递过来一张字条。
刘光浩将鱼篓往屋门边一扔,没好气地说:“走得好,不让他吃亏他不晓得深浅。”说着从墙上取下一张网来,坐在凳子上整理着网绳,并不理会她们。雅珍开始做饭。
刘光浩见雅萍还拿着字条站在旁边,便伸手拿过来:“阿珍,他写着啥?”
雅珍看着纸条,念道:“爸爸,我跟晚生到外面找事做,没有跟您商量,请原谅。我会照顾自己的,切勿耽心!儿:春林。”
简陋、狭窄却很整洁的房间里,年约四十的田老师正在收拾着一只小背包,她将一头乌发用皮筋扎在脑后,回头微嗔地对坐在写字台旁看书的丈夫说:“你呀,儿子放在他自己外婆家,这有什么不放心的,偏要我去跑一趟!”
丈夫侧过脸来,扶了扶眼镜笑着说:“嘿嘿,本来是该我去接他,可是恢复高考以后,我实在重任在肩呵。这不,假期都要给毕业班补课。只好有劳夫人你了。”
田老师:“行啦,你是校长,正忙得不亦乐乎!”她抬头望了一眼墙上的石英钟,接着说:“时候不早了,我走了呵!”她提起背包,走到丈夫跟前,弯下身子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旋即向门口走去。丈夫摸了摸了脸颊,摇着头笑了。
开往省城去的普客列车停在站台上,正在上人,大批提包携袋的旅客蜂拥而上,把车门堵得紧紧的,其中大部分是准备外出打工的人。
车站服务员在大声喊着维护旅客秩序,但人们似乎没有听到,还是拼命地挤着嚷着,有的人则从车窗里爬上车去。
周晚生背着行李急匆匆地从检票口走出来,走了几步又回转身去催促着落在他后面好几米远的一个十七、八岁,柱着一枝拐杖的残疾小伙子。
周晚生:“刘春林,快走啊,车要开了!”
被称作刘春林的小伙子提着一个黄布书包,飞快地划动着左手中的木拐杖,身子一窜一窜地往前走,脸色涨得通红,额头上涌满汗珠。
他们来到车门附近,上车的人太多,根本上不去。刘春林跟在周晚生的后面往前挤,一不留神就被挤得摔在地上。他赶紧爬起来,拍着身上的尘土。
周晚生将背包交给刘春林:“春林,你给我拿着,我先上去。”他拨开前面的人,钻进了人群。
不一会儿,周晚生从一扇打开的车窗里伸出头来,喊道:“刘春林,快从这里上来。”
刘春林绕过人群,来到车窗前。他把行李递给周晚生,然后一手抓住窗边,一手撑着拐杖,使劲向上一窜,半截身子就进了车箱,周晚生用力把他拉了进去。
随着一声哨子,列车“哐当”抖动了一下,便徐徐启动了,春光下的那个小县城,渐渐向后移去。列车加速运行,车尾是两条闪着亮光的路轨。
列车在原野上行驶着,车箱内拥挤不堪,车门边和过道里都站满了人。
刘春林和周晚生在紧靠厕所的一个装垃圾的塑料桶旁席地而坐。旁边座位上的人不时往桶里吐口水或扔果皮垃圾,他们只好忍受着。周晚生从背包里掏出两个熟鸡蛋,把一个塞在刘春林手里:“上了车就不怕了。来,吃个鸡蛋垫肚子。”
“你吃吧,我不饿!”刘春林推辞道。他撑着拐杖站起来,眼睛好奇地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春天的旷野,稚气的脸上露出倔犟和刚毅的神色。
周晚生已吃完一个鸡蛋,拍了拍身上粘着的蛋壳,对刘春林说:“这儿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你等着,我到前头去看看有没有座位。”说完便起身向车箱里挤去。
同在一节车箱里的田老师起身去上厕所,她走到垃圾桶边时看见了坐在地上打瞌睡的刘春林。她吃惊地蹲下身子,拍着刘春林的肩膀喊道:“刘春林、刘春林……你怎么在这里?”
刘春林抬起迷惑的脸,懊然地望着田老师:“田老师……”
田老师不解地问:“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到哪里去?”
刘春林羞涩地低着头,涨红了脸,他呐呐地说:“我是跟周晚生一块儿出来的,退学后呆在家里闷得慌,我们到省城去找事做。”
田老师:“事先联系好了吗?”
刘春林默默地摇着头。
田老师有些生气地说道:“你们怎能这样瞎闯呢?一定是周晚生拉你出来的吧,他人呢?”
刘春林微微仰起头说:“是我自己出来的。”
田老师:“你爸爸同意你出来吗?”
刘春林:“我没跟他说。”
田老师叹了一口气说:“周晚生再怎么着也是健康人,他至少也可以做苦力,而你呢?”
刘春林直起脖子,“我也能找到工作的!”
田老师抚着他的头说:“是的,你也能找到工作,但是现在不行,因为你还没有这种能力,人家凭什么聘请你?”说到这里,她扶起刘春林笑着说:“好啦,先不说这些,到我的座位上去坐吧,下车再说。”
周晚生找了一圈又折了回来,远远看见田老师和刘春林在一起,调转身子便走。
田老师把刘春林安顿好,自己站在过道上,用眼睛搜寻着周晚生。